()骆长庚被安排到衙门口县政府机关当了一名干部。那晚梁浩问他干啥好,安个单位坐办公室如何?骆长庚连连摆手,说我一个大老粗,一字一根棒,二字棒两根,箩筐大的字认不了几担,文墨饭吃不了,随便弄个差事干干。这二年没有仗打,要不,我还是玩炮火算喽。于是,梁浩征得县委书记吴启的同意,让他在县政府机关保卫组当了个组长,专门负责县委政府机关大院的安全。
组长手下一个兵,一个留着小分头瘦精精名叫杨天泉的小伙子。两个人白天守大门,收发报纸文件,烧开水,晚上还得轮流守夜。骆长庚是个喜乐神,整天里趣话怪话不离口,满肚子又有说不完的龙门阵,机关大院的人都喜欢跟他吹牛冲壳子。只要话匣子一打开,准叫你笑破肚皮笑出眼泪。人们不叫他组长,只叫他连长,叫连长提神!骆长庚还是个单身汉,就在大门口保卫室里安下一架床,也就算是个家了。到晚来,机关的单身汉都爱往保卫室钻,缠着连长说故事。
转眼到了冬天。这晚,一吃过晚饭,五六个年青人就钻进保卫室将火炉子围住,要骆长庚继续说《封神》。骆长庚被缠得没法,话匣子正要打开,梁县长的老婆桂芬走了进来,说:“骆哥,有事情找你,这就跟我走。”
年青人都不答应,说:“桂芬嫂子,你把连长拉走了,我们今晚没戏唱了。”
“是老梁找他谈公事,你们各自闲耍好了。”桂芬拉着骆长庚出了大门,向宿舍大院走去。
骆长庚一边跟着走,一边乐哈哈地笑着:“妹子,要请我喝酒吃宵夜就该早点说声,我吃过了才来请未免有点假情假意了。“
“酒有你喝的,今晚我可不是为这个哟。”桂芬只顾走,并不挑明。
到了梁浩家,屋里并不见老梁,却见一个穿蓝花花的二十出头的姑娘坐在堂屋里。桂芬让骆长庚坐下,沏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又不说话,只拿眼盯住他笑。骆长庚莫名其妙,说:“妹子,葫芦里装的啥子药,快倒出来,莫跟骆哥绕弯子。”
桂芬将眼睛向姑娘瞟了瞟,问:“怎么样?”
骆长庚仍不解其意:“啥子……怎么样?”
桂芬大笑起来:“骆哥你装啥子蒜!老梁天天都在念叨着要给你成个家,今天妹子我把人给你介绍来了,你倒装起正经来。哈哈哈……”
骆长庚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顿时就发起烧来,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局促地“嘿嘿嘿嘿……”地笑着。
桂芬说:“骆哥,人家雪晴妹妹可是喝过墨水的人,知书识礼,年青漂亮,你可要看实在哟。”
骆长庚愈是不安起来,不敢正眼看姑娘一下,反把头低低地垂着。
桂芬站起来,说:“哎呀骆哥,你都是炮火中冲冲杀杀过来的人了,如今在姑娘面前却是这么蔫不拉挞的。我出去了,你们自己谈吧。”
桂芬出了门,骆长庚更加不自在起来。
“嘻嘻嘻嘻……”姑娘轻声地笑起来,并唤了声“骆哥……”
骆长庚这才将头抬起来,看了姑娘一眼。但见姑娘扎着一对长长的辫子,脸蛋白皙圆润,说起话来两个酒窝一闪一闪的,很是迷人。
“姑娘你叫……”骆长庚终于开了口,却又哑了。
“我叫蔡雪晴,今年二十二岁,家庭成分城市贫民,青年团员,现在天上宫小学当教师。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骆哥你尽管问。”姑娘还是甜蜜地笑着。
姑娘开朗的性格,使骆长庚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也笑了,说:“我这个人是个马大哈,说不来话……”他又哑了。
还是姑娘主动,说:“关于你的情况,我都清楚。”
骆长庚问:“你清楚些啥?我当了十几年的兵,打了十几年的仗。打仗都打野了,不晓得礼数。”
姑娘说:“桂芬姐都告诉我了,你是从朝鲜回来的英雄,立过好多战功。”
“啥英雄哟,打仗就那么回事,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活过来的就是英雄。”骆长庚轻松自然起来,说话也有了风趣,“这十几年,我先打日本鬼子,接着打**,后来参加了解放军,又转过去打国民党反动派,五零年跨过鸭绿江又去打美国鬼子和李承晚。好多次差点丢命。”
“骆哥,真的,我好敬佩你哟。”姑娘腼腆地低下了头,“我们的事,你是咋个想的……”
姑娘唤“骆哥”唤得甜蜜蜜的,这使骆长庚心里热了一阵又一阵,胸口里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他盯着姑娘,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小声地喊了一声“蔡老师……”便又没下文了。
蔡雪晴将嘴一撅,说:“别喊我老师好不好?在你这位革命英雄面前,我哪敢称老师呀!你就喊我小蔡,或者……就叫我雪晴好了。”
“雪晴……”骆长庚这么叫着却觉得有点别扭,他又沉默了一下,就十分诚实地说道:“蔡雪师,今天这事真有点突然,也不知道我们两个合不合适。我可是……带了伤的哟。”
“我知道,你为革命光荣负过伤,这使我更加尊敬你。”姑娘抬起了头,含情地盯住他。
“我……”骆长庚仍犹豫着,只得说,“我还是想想再说吧。”
回到保卫室的“家”里,骆长庚钻进被窝里翻来复去彻夜不眠。十几年来战火硝烟中过日子,他实在是很少想过女人的事情。不过,他也曾有过一次叫人消魂的难忘的艳遇。
那年日本刚投降,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他所在的**师团驻扎济南。到晚来,他跟几个兄弟伙乘着酒性逛进了花街,被一家妓院的妈妈热情地迎了进去,派了个十分标致的窑姐儿侍候他。这姐儿叫翠翠,听骆长庚说是跟日本鬼子打过两年仗的,一闪身就扑在他怀里,抱住他亲个没完。在床上干罢那回事后,翠翠紧偎在骆长庚的怀里听他讲打日本鬼子的故事,听着听着翠翠就伤心地哭了起来。骆长庚慌了,忙问咋回事。原来两年前这家妓院曾被日军蹂躏过。五个鬼子就在这间屋子里轮番着将翠翠搞了个通夜,逼她**着身子站在桌子上跳舞,做各式花样淫邪的动作,还用烟头烧她的**,朝她嘴里屙尿,将香蕉塞进她的**里……
骆长庚爱怜地紧紧搂住翠翠,抚摸着她那滑腻娇好的身子。翠翠是个好心肠的柔情似水的姐儿,向骆长庚倾注了全身心的一个女人而不是妓女的爱,让骆长庚明白了男人和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连几天晚上,骆长庚都在翠翠床上过的夜,被翠翠弄得神魂颠倒,他给她钱,她却不要。骆长庚发觉自己真要爱上这个女人了,然而好景不长,部队很快离开了济南,开赴西北剿共前线……
以后这些年,骆长庚再没沾惹过别的女人。只是每当寂寞无聊的时候,他就回忆着那段消魂的经历,引得他浑身汹涌着一阵难以克制的男人的骚动。朝鲜负伤后,他很少再想女人的事情了。在东北部队医院养伤的那段日子里,他偶尔记起翠翠来,却没有了过去那种男人的强烈的反应,他怀疑是那颗穿过自己小腹部的美国人的子弹使自己变得不是一个“男人”了。
远处传来鸡鸣狗叫声。此刻骆长庚又想起十多年前在济南妓院里的那件事来,想起翠翠被自己压在身子底下那种柔情万种美不可言的姿态。接着桂芬介绍给他的那个叫蔡雪晴的姑娘又占据了他整个心思,他认为雪晴比翠翠还要漂亮些,不搽脂抹粉而脸蛋却比翠翠还白净。他幻想着雪晴要是脱光了衣服是个什么样儿,跟他做起那回事来肯定也会象翠翠一样将他的魂勾到五里云中去……突然他发觉身上的血液在奔涌起来,胯间那东西意想不到地在澎胀着。他将双手抓到下面去,很久没有过这种男人的冲动了,他兴奋得热泪夺眶而出,湿了大片枕头,他控制不住真想大声呼叫起来__我骆长庚原来还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施小惠被吴启送到地委办的妇女干部学习班去培训了三个月,回来后就被安排到县妇联当了一名专职妇女干部。这两个多月来,她都跟着妇联主任张玉莲大姐跑乡下跑单位,了解情况,建立妇女组织。短短几个月时间,她觉得学到了不少知识,懂得了一些革命的道理。她干得很认真,不多言不多语,又谦虚又心细,张大姐很喜欢她,办啥事都拉她一路。尽管工作忙,小惠一有空就往吴启家跑,帮妞妞大姐做些家务事。小惠去学习后,经人介绍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到吴启家当保姆,这妇人手脚倒还利索,就是嘴巴令人讨厌,地皮还没踩热就在宿舍大院的家属中说三道四地惹直是非来,没干上两个月,就被吴启退掉了。没请上合适的人,妞妞就强撑着自己料理家务。小惠能来帮着做些事情,妞妞十分感激,但又觉过意不去,毕竟小惠已不是过去的保姆了,况且她自己也有个家。
其实,施小惠非常厌恨自己那个家,厌恨那个瘸子白铁匠夜来对她的没完没了的纠缠。一当那瘸子用他那锯齿一样的手掌在她娇嫩的身上揉搓的时候,一当那瘸子喘着粗气把她搞了瞬间就沉入憨睡,接着就发出牛叫般的鼾声和刺耳的锉牙齿的声音的时候,小惠就痛苦得暗自流泪。自从进吴家当保姆后,尤其她参加了学习培训到妇联工作以后,她对那个白铁匠就再也无法忍受了。
施小惠心里装着一个人。好长时间了,几乎天天晚上,这个人都在她心里折腾,赶也赶不跑。她太想念他了,这个人就是县委书记兼县长吴启。自从去年夏夜吴启抱吻了她后,小惠就觉得自己是吴书记的人了。吴启作为一个男人,也太需要女人的照顾,太需要女人的爱了。从早到晚工作繁忙,回到家来却只有一个重病缠身的女人相守,他心里的苦处施小惠最明白。小惠相信,吴启一定也很想她,只是因为大姐。吴启不让她继续当保姆,要她去学习,开始她不理解,渐渐地施小惠懂得了这是吴启的良苦用心。她的确太爱他了!
从地区学习回来,到县妇联上班没几天,妞妞病重住医院了。小惠每天晚上到医院去看护,有时就在病房过夜。吴启偶尔晚上也来打一头,看看病人,也给小惠闲谈几句,也问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要小惠晚上早点回去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这里有护士。
就在妞妞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施小惠悄悄地扣开了吴启的房门。吴启刚把小惠让进屋,她就扑向他怀里,两人什么也没说,就拥抱在一起了。小惠火热地吻着吴启,抓过他的手来紧紧地按在自己的**上。吴启只觉浑身的血液在奔涌,他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而当两具精赤的**在一阵狂烈的吸吮和忘情的抚摸后融合成一体的时候,吴启悔恨自己直到今日才真正象一个七尺男人,才真正领悟到了做一个男人的六火真味。他象一座压抑了数千年才得以喷发的火山,喷射出炽热的火焰燃烧着下面这个女人;又象一个气壮如牛的山里莽汉,驾驭着他那无坚不摧的铁犁,随心所欲地耕耘着下面这块丰腴的土地。这是情感和**的撕扯和搏击!施小惠向吴启捧献出了全身心的爱,犹如历经十年大旱才喜逢甘露的大地,她敞开胸怀迎接着暴风雨的洗礼,张大着嘴畅饮着她渴盼已久的玉液琼浆……
夜幕在悄悄降临,涪江水被落霞染成一片烟脂红。施小惠随同妇联主任张玉莲从乡下回来,乘渡船过了涪江河,也不回自己的家,径直向德胜路的县委宿舍大院走去。进了大院,她推开吴启家的门,不见妞妞大姐,走进里屋,却见吴启和衣躺在床上。小惠走到床前,问:“吴书记,你怎么了?”
吴启睁开眼睛,说:“没啥,有点累。”
小惠伸手摸了摸吴启的额头,急了:“你在发烧!我找医生去。”
“不用了,你大姐已去了。”吴启说,又闭上了眼睛。
看来吴启病得不轻。施小惠在床沿上坐下来,抓起吴启的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小惠,你在流泪?”吴启捏住小惠的手,“看你,一个小小的感冒,你大姐忙得团团转,你也急成这个样子,何必呢?”吴启把自己的病看得很轻松,小惠的泪却仍在流。这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吴启放开了小惠的手,紧接着妞妞领着医生就进来了。医生认真地给吴启听诊量体温,忙乎了好一阵后,说道:“吴书记放心,没有好大的问题,很快就会好的。”他给吴启打了一针,留下一些药,就回去了。
妞妞和小惠给吴启服了药,要他脱衣服好好睡一觉,吴启反倒爬了起来,要往外走。妞妞拦住他,却被他推在一边,说:“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去。”说着已走出门外。小惠跟出来问:“啥大不了的事,病成这样还得去?”吴启边走边说:“今晚文卫系统召开大会大鸣大放,我这个县委书记能不去听取意见吗?”
施小惠在吴启家吃了夜饭,告别大姐出了大院,却又不想回她那个“家”,干脆向文卫系统召开鸣放大会的地方南华宫县川剧团走去。进了剧场,见里面十分热闹。四面墙上贴着挂着五彩缤纷的大字报,场子里坐满了人,台上有好几个人在争着发言提意见,言词激烈而尖锐。吴启,梁浩和文卫系统的几个负责人在台下第一排坐着,认真地听取发言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施小惠在后面的空位子上坐下来。大鸣大放搞了快一月了,县妇联虽然开过两次会作过动员,但是也没搞出什么名堂,小惠自己当然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来。但她真没想到这些单位会搞得如此地火爆,竟会有这么多的人对党的领导提出这么多的意见。
鸣放会一直开到深夜十二点过才结束。施小惠站在街角暗处看见吴启与几个人交谈着走了出来,便跟上去在吴启的身后小声唤道:“吴书记……”
吴启一惊:“是你,还没休息?”
施小惠撒了个谎:“大姐不放心,让我来接你。”
吴启放慢了脚步,两人掉在人群后面走着。明月钻进了云层,城墙的阴影笼罩着这条坎坷不平的城河路。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后,施小惠突然说:“吴书记,我想汇报件事。”
吴启没吭声,只转过脸来看着她。
“我要跟瘸子离婚。”小惠说。
“离婚?”吴启很惊异,“为什么?”
“这样的日子我没法过了。”小惠说,眼泪又涌了出来。
“小惠……”吴启伸手抚着小惠的肩头,欲言又止。小惠却一下扑进吴启怀里,搂住他冲动地说道:“吴书记,我知道你喜欢我,你心里装着我,你不说我心里都清楚……我也真心地喜欢你,一两天看不到你,我心里就不踏实……”
吴启用力将小惠撑开,眼睛扫描着身前身后,担心被人看见。
小惠身子在颤抖,嘴里仍在喃喃说着:“现在不兴娶小了,要不,我就是做你的小老婆都心甘情愿……”
吴启异常激动,见四周没人,便将施小惠紧紧抱住了。“小惠,你……但是,我和你之间……怎么可能……”他内心十分矛盾地说道。
施小惠用火热的嘴唇亲吻着吴启,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知道,有大姐在……我只要你对我好,一辈子对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知道你需要我,我也离不开你……”
这时候,打更匠刘二狗从后面不远处敲着二更缓缓走了过来。吴启放开小惠,二人加快步子向衙门口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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