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何遇好奇地问了一句白茕:“你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我也不知道。”白茕眼神有些茫然,说实话,她也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但活在屏幕上的人生却有很多。如果可以,我希望看到这部电影时,能给我的感觉是:那就是他们的人生。”
何遇大概听懂了白茕的意思。
每一个演员都会演绎很多人生,而白茕希望是新人,更多的是希望能有那种简单真实的感觉。说白了,她不愿意出戏!
何遇有些想笑,因为白茕的这点小心机。
对于白茕的签售会,他还是有听温言说过的,所以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白茕道:“你确定要出席签售会?”
白茕点点头,她知道何遇能够看见。
何遇叹了口气:“天冷了,你记得多穿一点。”白茕的偏执他领教过,所以不打算阻止。
就在这时,白茕突然想起了什么,一直看着窗外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叶欣。”
“叶欣?”白茕还不知道自己被催眠后发生的事情,何遇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却听白茕继续说:“其实催眠是我自己要求的。”
“这话你应该和顾念白说。”
很显然白茕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自从催眠那天,只见顾念白来看自己,而叶欣却消失了很多天。而自己每次提到叶欣时,顾念白的表情也是异彩纷呈……何遇心里有数,嘴上却没了度量:“两人现在还在怄气。”
“其实不怪她。”白茕正色道,“我自己也很想想起那些过去。”
“或者过几天就好了吧,他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何遇做着自己不擅长的事安慰。白茕却转移了注意力,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里嘟囔着:“何遇,你说我会死吗?”
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甚至有些空灵。让开着车的何遇突然踩住刹车,将车停了下来。
由于惯性,白茕身子猛地向前一倾,头磕到了靠背上:“好痛。”
何遇不知道何时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停下来思考白茕的话时,他总会思考:如果是顾念白,会如何说,如何做?
此时也是,他回身看着白茕脸上的迷茫,声音有些疲惫:“怎么会突然这样说?只要你不自杀,乖乖听话,就不会死。”
“我感觉到他了。”
“什么?”
“第四人格。”
“你说什么?”何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关于第四人格的事情,顾念白有和他提过,但那是最坏的后果,顾念白还没确定下来,作为宿体的白茕却给了所有人答案。
然后此时的白茕却很平静,她仿佛是一个看戏的人,诉说着自己看到的一幕:“每个气球都有限定的容量,如果吹得过大就会爆炸。那么一个人的身体呢?如果住了太多的人,会不会也会……”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何遇立即出声打断道:“不会,你别想太多。”
白茕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嘴角勾起,突然笑了:“我开玩笑的。”
呵呵。真的不好笑。何遇嘴角抽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怀疑阿桑是不是出来了,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打电话给顾念白时,白茕却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喂!”他还来不及拿出手机,只能先跟着出去了。
此时车刚好停在了一个露天的圆形广场,因为今天是阴天,所以行人很少。但是何遇无法放心。他发现此时的白茕有些不对劲。
鸽子飞地到处都是,是过路的行人在地上撒了吃食。
何遇以为喜欢小动物的白茕来看鸽子的,可她却穿过那些不怕人的鸽子,直奔一个方向。此时喷泉池的水花伴着音乐缓缓散发着美丽。白茕丝毫没有留恋,直到看到了一个人,她的步子才终于由急变缓,最后停住了。
何遇走近一看。
原来白茕是为了他。那是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衣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把吉他,旁若无人的弹奏着《忽然之间》。看着地上放着钱的吉他盒,他确信这个男人是个卖艺的。
一曲歌声完毕,他睁开了眼,看到了白茕和何遇。
他的目光清澈,没有落魄生活的不满和悲情,仅仅只有平静。甚至那目光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西装革履的何遇,更多的则停留在面色苍白的白茕身上。
何遇说不出那是什么目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他们认识。
而白茕依然平静,她转身看着何遇伸出了自己的手。
“做什么?”何遇疑惑。
“钱包。”白茕道。
何遇递上自己的钱包。白茕很大方地扔在了那个盒子里,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对卖唱男人说:“能给我弹奏一曲《小星星》吗?”
“白茕,你真大方。”何遇有些无奈了。因为不是她的钱包,所以她就那么大方?他不是小气的人,而是钱包里可不止有钱这一种东西。
他欲哭无泪,只好从盒子里拿起钱包。这动作有点猥琐,甚至有点像抢劫者,尤其是周围为数不多的人的目光,更让他心生恼怒。
白茕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他的不满,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拿起了吉他。
一个负责弹唱,一个负责聆听。在他们刻意制造的氛围里,何遇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吉他这种东西他只是听到过,仅此而已。钢琴他倒是练到了十级,可惜无用武之地。
不过听着听着,他这个局外人在不知不觉中反倒是入了戏。
歌是简单的儿歌,即便何遇唱歌跑调但还是耳熟能详的。很明显弹唱者把这首儿歌进行了改编。活泼中带着一柔情,原本轻快简单的歌一下子就变得和流行歌一般长。何遇甚至觉得比原版还好。现场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音。
何遇还没回过神,歌声已经结束了。
他睁开呀,发现身旁的白茕已经不见了,转了一圈视角,他才发现人已经走到了卖唱男人的身旁。
白茕看着卖唱男人,声音依然平静:“好久不见。”
眼前随着这句“好久不见”仿佛也倒退到了那个时时能见到的年代。那还是在b城的古镇上。卖唱人的生活来无影去无踪,某天就突然来到了这里。而往往只有年轻的少男少女最喜欢他们的歌声。那般飘逸自由,像极了他们的梦想。
白茕就是其中一个人。她忘了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古镇的。正如她说不出《小星星》以外的歌一样。
很显然,卖唱男人不是一个健忘的人。
他看着白茕,嘴角一扬。眼光仿佛飘过流光溢彩的景色。只一开口,就带了厚重的回忆感。
“他还好吗?”男人有点意外白茕身旁的男人是个陌生人。
他?何遇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在白茕那遥远却未知的过往里,他不曾参与,却充满了好奇。他注意到白茕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红红的眼眶仿佛哭过,却只是湿湿的,并没有眼泪流出。
白茕真的很想说:他很好。但是她没有办法欺骗。
于是她看了一眼天空,那里有一片片云朵,仿佛是通往天国的阶梯,一步一步踩住,就能直达天堂。
“我也很想知道,他好不好。”
她的话很短,可男人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很显然“他”指得是简宁。在他的记忆里,那段古镇的日子充斥着快乐和自由。或许白茕和简宁不知道。但是他记得很清楚,古镇上的人是唯一一个对他友好的。所以他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
“我想他应该很好。”简宁那孩子,脸上永远都挂着微笑,即便遇到了难过的事,也会学着安慰别人。所以无论他在哪里,他应该都会记得微笑。
“见到你真好。”白茕收回留在云朵上的目光,她脸上的阴霾仿佛也因为那一句话烟消云散。在这座陌生到冰冷的城市,能遇到和过去有点关联的人,才让她深刻地意识到那个天使般的简宁是真实出现的。那个美丽的江南古镇在曾经里,有过她最快乐的童年。
她有些激动,留下了他的电话:“如果我邀请你,你会来吗?”
男人有些疑惑。
“我的小说要拍成电影了,我希望你能够给这部电影编曲。”白茕的话让两个男人同时石化。生活落魄的卖唱人不要说了,何遇已经找不到自己的下巴了。
她虽然是作者加编剧,但是这电影目测还不能完全由她做主吧!
何遇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鸽子屎掉进去了。可白茕的神情确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也能够参演。”
《茕茕白兔》这本书完全是白茕过去的写照,许多生活化的古镇描写为小说增添了一大亮点,包括民风特色的音乐酒吧,桥边卖唱人,清早船夫的打更歌都细致化在了书里。
何遇想起简宁少年时,经常和白茕翘课去听一个吉他卖艺人唱歌。
看来故事原型人物已经出现了。
然而眼前这男人却并没有显得很激动,他确信这话的真实性后,想了很久。待喷泉池的白鸽突然飞起,惊起了无数的水花,他才回神看着白茕道:“容我再想想吧。”
直到回到车上,何遇仍旧没有从方才的事情里明白过来。
还好那人没有答应,不然……他不敢想象。
白茕知道他的疑问,破天荒地主动解释道:“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叫断肠哥。他曾经是一个追求音乐梦想的音乐制作人。后来公司倒闭,他就开始卖艺了。“
“站在专业的角度而言,你刚才做的决定太草率了。”何遇有些无法理解白茕的情怀。
“不。我欣赏他。好的人才不应该被埋没,不是吗?”白茕很固执。
“欣赏并不能代表一个人专业性。”
“我相信简宁。而简宁相信他。”
好吧,又是盲目地个人崇拜。何遇有些无奈:“这得要张小可……”
“你放心,我只是为他争取了一个机会。”白茕也理智地开口,“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