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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伤势(1 / 1)

柳旭已经好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自从随着杨珞西进入蜀后,一路危险不断,害得她精神高度紧张,日夜防备着贼寇侵扰,待到知晓杨珞在江湖上的凶名之后,心情极度复杂,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一面忌惮他的所作所为,一面又替他想出种种借口开脱,内心无比纠结,常常夜不能寐。

一想到杨珞,柳旭霎时感觉头疼,眼前仿佛出现好几个杨珞将她团团围住,每一个都想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柳旭一会儿被从东扯到西,一会被从前拽到后,耳边嗡嗡声不绝,嘈杂一片,吵得她头昏脑涨,烦躁之下大喊一声:“都给我放手……”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射来,一股气流猛然冲进柳旭的体内,周围景象瞬时一变,天塌地裂,仿佛世界末日,惊恐之下柳旭急声呼救,大叫一声后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柳旭惊魂未定地打量着眼前看到的一切,精致的绣花棉被,微微摆动的纱幔,雕工精巧的楠木床架以及悬挂在上面打着丝绦的香囊,这到底是哪?我是醒着还是睡着?一阵阵浓烈的药香混着艾草香气从鼻腔涌入直达脑门,柳旭一时不禁怀疑难倒时光倒流了吗?我又回到了杨家四房?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闯入耳膜:“醒了,醒了,大夫,快叫大夫!”

柳旭循声一望,眉头微微皱起,诧异着叫道:“大小姐?”

“小祖宗你可算醒了,你都昏迷三个月了!”

三个月?看来老天爷没舍得放我走啊!

柳旭刚想仔细询问却被接踵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抬眼看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已经坐到身边为她诊脉,随后针灸艾灸轮番上阵,不一会儿,柳旭只觉困意浓浓,又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几日,柳旭就一直处于昏睡时间多,清醒时间少的状态,直到半个月后,她明显感觉体力渐渐增强,大夫也不再为她施灸,而是换成滋补汤药调理身体时,柳旭觉得大概这条命算是彻底捡回来了。她这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向徐巧灵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巧灵便向她娓娓道来。因为之前被绑匪劫走的事,徐巧灵的婚事受到了影响,每日在家里强颜欢笑,暗地里常常以泪洗面,她姑姑徐夫人知晓后,很是心疼,遂派人去接她到山庄住上一段时间,以排解郁闷的心情。徐巧灵前脚刚到清平山庄,连杯茶都没喝完,杨珞给山庄报信的书信紧跟着就到了。一听说柳旭身受重伤,即将性命不保,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南宫庄主即刻命令几个徒弟带上秘不外传的内力修补丹药日夜兼程往杨珞这赶,徐夫人担心柳旭女儿家身份不太方便,遂让徐巧灵也跟着一起过来了,女孩子心细,她们又是患难的交情,有她在一旁照料着,两位老人家也能放心些。

一行人路上不敢耽搁,一路风驰电掣日夜不休地赶到武昌府杨珞在此地的别苑,等到张元佶等人见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柳旭时,所有人都吸了口凉气,此时的柳旭面如死灰,浑身缠满绷带,呼吸已经微不可闻,若不是旁边还有大夫在为柳旭施针,张元佶他们还以为来晚一步,柳旭已经不行了。

杨珞为柳旭请的大夫是武昌府的名医张大夫,人称活神仙,医术高超,数次将危重病人从鬼门关抢回来,在两湖一带口碑甚佳。可是即使是张大夫这样的名医,在为柳旭诊过脉之后,也是面色凝重,一点把握都没有,等到张元佶拿出从清平山庄带来的大补丸之后,张大夫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再试一试,不过,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转危为安,只能看柳旭自己的造化了。

张大夫在别苑里住了一个多月,每日绞尽脑汁地查医书开药方,可是效果依然不明显,柳旭丝毫不见有好转的迹象,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万念俱灰的时候,沐荣突然出现在别苑里,他是在押运完货物之后才接到的消息,顾不得回山庄复命,直接赶到了武昌府。

沐荣在详细询问了柳旭的状况后,暴怒而起,不分青红皂白先和杨珞动起手来,令人诧异的是,不管沐荣下手多重,杨珞都任凭他逞凶施暴,自己不躲不闪也不还手,没多久就被揍得鼻青脸肿,鲜血淋漓,张元佶担心这样下去会闹出人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沐荣给拉开。

平日里沐荣与柳旭感情最好,如今见到柳旭如此模样,激动之下情绪失控大家也能理解,可是此时的沐荣却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模样,双眼猩红,出拳狠辣,一腔怒火烧得他丧失理智,恨不得立刻要了杨珞的命,张元佶怕他再待下去闯出大祸索性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押着他直接回了清平山庄。

张元佶走之前留了吴兴给徐巧灵差遣,等到柳旭苏醒好转后,吴兴便赶着回去报信,顺便再去拿些补药给柳旭接着服用。

自醒来后,柳旭的日常起居都是徐巧灵来照顾,虽说是在杨珞的别苑,可一直未见他露面,时间一久,柳旭心中不免猜测杨珞这般态度到底是何意思?是在怪她当初将他迷晕,孤军赴险?还是有要事要忙,一时顾不上过来探望?另外徐巧玲只是讲了杨珞找到她以后的事,那么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呢?是谁将她救起?杨珞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柳旭满腹疑问,几次向徐巧灵询问杨珞的行踪,奈何徐巧灵与杨珞既不相识也不相熟,平日里要添置东西或是要做什么,全都是吩咐下人们去操办,虽然也曾代柳旭传话给杨珞,但他始终不露面,几次下来,柳旭也无计可施了,只能先放下心中的疑问,等过些时候再说。

柳旭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起来,可是时间一长,她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的双腿一直没有知觉,心里渐渐有些不安,向大夫询问时,察觉他言辞闪烁含糊不清,这更加加重了她的怀疑,在闹了几次绝食之后,大夫无奈之下终于向她吐露了实情:她这辈子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柳旭茫然地看着大夫半天缓不过神来,虽然极力保持着微笑,可是眼泪不知不觉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淌个不停。她不知道是怎么送走的大夫,只是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腿,随后举起拳头一下一下砸了下去,可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双腿依然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两根绑在身上的木头,从始至终就不属于她,她口中喃喃自语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这不是真的!”随后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嘶吼,像是在发泄,直到有人攥着了她的拳头,才让她停止了疯狂的举动。

柳旭泪眼婆娑地抬头一望,见握住她拳头的是杨珞,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感觉万分委屈,扑进杨珞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这哭声像是鞭子一样,一下下抽打在杨珞的心上,令他止不住地颤抖,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因为一时的私心,竟让她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这比让他自己受伤都要痛苦。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再让柳旭跟他涉险,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先保护好她的安全,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双腿锯下来给柳旭换上,他宁可自己一辈子瘫痪在床,都不想看到柳旭如此绝望无助的目光,可是现实却没有这么多的如果,他除了自责悔恨什么都不能做……

柳旭闹过了一阵便陷入了沉默,眼神直愣愣的好像失了魂,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唤起她的注意,呆坐在床头一坐就是一个通宵,第二天依旧如此,不吃不喝,不说不动,连之前大夫开的养伤的汤药也都断了,任凭徐巧灵怎么劝说都没有用,万般无奈之下,杨珞只好叫人找来一些安神香,熏蒸片刻后,终于让柳旭陷入了沉睡中。

睡醒之后的柳旭似乎是接受了现实,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徐巧灵与她说话也不再没有反应,虽然依旧话不多,但是时不时言语一声,仍旧让人放心不少。等用了饭食,柳旭借口身体疲劳,让人又点了安神香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皆是如此,渐渐地徐巧灵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柳旭越来越喜欢睡觉,每日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时竟是连饭都不吃了,一睡就是一整天,徐巧灵担心长此以往会出事,一狠心不再给柳旭安神香,结果她就又如之前一般,不吃不喝不说话,任谁劝说都没有用,说得急了徐巧灵忍不住发了火,柳旭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都已经这样了,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熬日子,你就让我随心所欲吧。”

一句话说得徐巧灵哑口无言,看着柳旭又心疼又无奈,转瞬泪水喷涌而出,一跺脚跑了出去。柳旭淡然地看了一眼徐巧灵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一点一点挪动着身体慢慢躺倒,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幔帐,不一会儿一连串的泪珠顺着眼角缓缓流出,浸湿了头发,也浸湿了被单,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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