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端阳，夏至未至，长安城还未开启盛夏模式。
白天里，太阳下，有些初生的热浪试着扰人，夜晚则是舒爽的时节，宜人宜睡。
盛夏燥热难梦，这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未央宫的贵人们自有洞藏冰块消夏避暑。
未央宫最深处的那对姐弟，此时的案几上却都摆着一杯俨俨的茶。
看着黑亮的汤色，何大将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让何大将军蹙眉的当然不是茶汤的苦涩……更苦的事情都经历过，何至于惧一盏浓茶。
何大将军忧心的是他姐姐——何太后。
恒帝登基都近一年了，朝野秩序也渐趋稳定，何至于还如此殚精竭虑，还要喝这么俨的茶……
有人忧心喝浓茶睡不着觉，有人又需要浓茶来提神。
睡不着与提神，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态度。
何太后没有关心大将军的态度，你喝菜也罢，你蹙眉也好，那终究是你自己的事情。
“刚才你又去凑热闹了？”
“姐，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去看看。”何大将军抬起头，又问道，“听说惊神今天晚上又出异状……”
“曹侍郎是这么说。”何太后表情平淡，显得浑不在意。
“那……那我们怎么办？动手吗？”
“动什么手？有热闹瞧就去瞧瞧……”
何大将军愣住了。他不明白何太后的意图，何至于消极至此。
何太后看都没看大将军一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怎么，你还不明白？”
“卑职愚钝，还请娘娘释疑。”何大将军站起身，行了一礼。
何太后浅笑一声，起身到窗台观星：“王朝之所以能够传承，你真以为拿那把破刀？王朝传承千年，那把刀又用过几次。如果世人皆反，一把破刀又能杀得了几人。”
何大将军低下了头。
他实在是不能理解，能让人越境杀的宝贝，怎么就成了一把破刀。要不是他的血脉无法催动宝刀，他很想据为己有……
“王朝传承至今，靠的当然是律法。唯有律法才能保证朝野平稳。我们要动手，怎么动手？那两个孩子犯了哪条律令？”
何大将军连连称是，心里却在想以前也少杀过人，眼里何时又有律法了？再说那些大世家哪个手上不是血债累累？
势力足够大时，朝廷也要让步，这就是事实。
“什么都不用做，有空就瞧瞧热闹，能在热闹之中捞好处那最好。”
何大将军点点头，又问：“不过，那条龙……”
“一条会飞的爬虫，你担心什么？”
会飞的爬虫？
何大将军额头冒出了汗，想擦又不敢擦。
对于也能飞行的圣人境来说，会飞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对于涅槃境界的人来说，天空终究是不可触及的高度。
再说，如果家族有条龙，有条会飞的龙作为宠物，那地位要高上不少。
“你怎么还盯着那条龙？有主之物，还能把它夺了过来？”
“有主？难道真是那两个小家伙？”何大将军咬了咬牙，真有除之后快的冲动。
何太后看着星空，微微一哂：“附星比主星亮，何其的有趣。”
何大将军也抬头看天，只见满天的星斗晃人眼晕……
何太后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对两个小家伙动手，何其的无趣。你也不要以为至宝出世就意味着王朝的更替，要真是高祖创业般的无聊重复，天道又是何其的无趣。瞧瞧热闹就好，瞧热闹远比瞎行动有趣。”
……
……
五更天，钱少少醒来，望着在一边值更却又不停打盹的钱秀秀摇了摇头。
钱少少走出星阵，又蹑手蹑脚地小范围侦查了一番。没发现敌人，最起码是北门附近没发现敌人。至于更远的那几间主屋，贸然查探过于冒险，钱少少也没有关心的兴趣。
钱少少拍醒秀秀，又把小乌龟给揣上，这才收拾好被褥和晶石，准备出门。
“里面看了吗？可有人进来过？”钱秀秀打了个呵欠，轻声问道。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钱少少悄悄地打开了北门，拉着钱秀秀往未央宫方向跑去。
“这么早，去哪？”跑过不少距离，钱秀秀依然有些发懞。
“当然是去抱朴呀。”
“我也去？能让进吗？”
“不管让不让进，我们都要进去。不管是爬墙，还是掏洞，我们都要进去。”
接着是一阵沉默，只有脚步声沙沙作响。
“那老头真有那么神？”
“不管他神不神，眼下都是唯一的选择，而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顺利地出了长安城，又顺利地来到了抱朴学院。
学院的山门口，看门的依然还是胖十三瘦十四。
“两位师兄好。”钱少少打了声招呼，领着钱秀秀就要入内。
“师弟，今天这么早？”十三十四异口同声，齐声招呼。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师兄也很早。”
“师弟，不对……你想吃虫？再说你也不是鸟呀。”瘦十四把话题引岔。
“师弟，说正事。”胖十三打了一下瘦十四的手背，然后看着钱秀秀，“钱师弟，这位是……”
“这位是我姐姐，今天到学院有点事，还望两位师兄通融。”
“通融什么？我们能通融什么？”瘦十四挠了挠头，“我们最讲原则，通融往往又与原则背离，所以我们任何事情都不通融。”
“师弟，先别说。钱师弟还没说什么事情，我们怎么知道能不能通融？”胖十三又拍了拍十四的手背，纠正着说道。
“那、那行，什么事情，你说吧。不管你是找我们借元晶，还是要我们给你开小灶，我们一律不会通融。”
“别说那么多。”十三再一次制止十四说话，“钱师弟，你说。只要不是十四说的那两样，其他的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夏大人说要带我们到学院来……我们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今天就……你懂得。”
“今天就什么？”胖十三皱了皱眉，转头问道，“十四，你懂吗？”
“师兄，他说的是你懂得。既然是你懂得，那我自然就不懂得了。”
“你说这钱师弟是不是有点傻，怎么话都说不清。”
“这个我怎么知道。学院里有少师兄师弟师姐师妹都在传说，说钱师弟气运逆天，聪明绝顶……难不成他们都错了，就我们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