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丝剥茧寻踪迹
马驰和查海通下楼胡乱吃了一点便回到了律所。一进门,前台的丹妮不在岗,却见一堆人围在后台大厅叽叽喳喳的热聊着,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林子墨。不用听也知道他们正在议论李明强一事,查海通恼怒的自顾走回办公室。
马驰喊了声:“林子墨,到我办公室来!”
林子墨像惊弓之鸟一般跃起,一个箭步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着马驰进了办公室。
众人这才发现主角回来了,或是伸伸舌头或是瘪瘪嘴,知趣的作鸟兽散。
到了办公室,林子墨一五一十的将刚才李明强出了律所,并未直接离开,而是打了一通电话的事情告诉了马驰。
马驰问他有没有听到电话内容。
林子墨吐吐舌头,说离得太远,外面又太吵,没听清。
马驰又问他是怎么走的。
林子墨说打了车。还没等马驰发问,他又迫不及待的将出租车号告诉了马驰。
马驰“嗯”了一声,迅速将林子墨报出的车牌号记了下来。
林子墨长吁了一声,原以为“老板”又要训他八卦多嘴之类的问题,一路上胆战心惊的跟着,没想到马驰却异常的平静。林子墨悬着的心放松下来,自我感觉马驰应该很满意他的机灵,因为他用心记下了李明强乘坐的那辆的士的车牌。于是,他有些忘乎所以、沾沾自喜,问道:“马律师,査律师跟刚才那个人有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马驰突然沉下脸来,弄了个林子墨措手不及。
林子墨顿时又像耗子见了猫一般,准备溜出去。
马驰突然又发话道:“跟丹妮说一声,下次那个闹事人再来的话,直接通知保安请他出去。”
“哦!”林子墨领了命赶紧带了门出去了。
马驰看了一眼刚才记下的车牌,上网查到了出租车公司,打电话过去佯装找人,问出了李明强从律所出来之后,去的却是本诚集团的总部大楼的情况。
这让马驰隐隐觉得不安,这李明强怎么会跟本诚集团有关联呢?他刚服完刑,怎么就突然来找查海通的茬了呢?印象中,他和查海通似乎也没怎么得罪过李明强,即便是李明强的一直未付的代理费,他俩也没怎么去催讨过。虽然当初李明强和他的家属对案子的判决结果不太满意,认为他和查海通没有替其争取到理想的刑期,双方为此争吵过,但是似乎也不至于闹成深仇大恨。今天这情况确实蹊跷的很,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不行得好好调查调查,把事情弄清楚才行,不然这个李明强肯定还会来闹事。
马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静静思考着。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冲出办公室,直奔紫阳建设总部大楼。
马驰去紫阳建设找的不是陈梦涵,而是直接进了财务部,他想看一看5年前紫阳承建的一个叫东湖御园的项目工地的财务资料。财务部的负责人一看是紫阳的法律顾问,又是董事长心仪的“准女婿”,马上开了绿灯,叫人把有关的财务凭证、会计资料都抱了出来。
关于李明强的那个案子,马驰已经慢慢回忆起来:当年正是在紫阳建设承建的龙湖御园项目工地上,李明强作为小包工头跟人起了冲突,结果将人重伤致残。今天来紫阳建设,他就是想确认两者之间的关系,然后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马驰在一旁专心的翻阅资料,以至于郁建芬站在他身后盯了他半天都没有发觉。陈梦涵的这个后妈郁建芬工于心计,作为紫阳建设的财务总监,不仅将财权牢牢掌握在手,连财务部这一帮人她也是管的死死的,唯她是从。这不,财务部部长刚一笑嘻嘻的服务完马驰,一转身就给郁建芬打报告了。对于马驰本人,郁建芬还是挺喜欢的,这年头有如此稳重又睿智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但是马驰即便再优秀,也总归不是自己人,加上陈龙骧有意培养他协助陈梦涵管理紫阳建设,也就说是马驰越优秀,她的对手就越强大,因此郁建芬对马驰也是十分敏感顾忌的。今天马驰突然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来找东西,她心里疑惑的很,担心陈梦涵那边要找她的问题,于是急匆匆的赶到财务部看个究竟。
郁建芬发现马驰一直在翻几年前的旧账,而且就专找龙湖御园的项目资料。她脑子里快速搜索着龙湖御园项目的一些情况,似乎这个项目没有什么大问题,怎么这会又会被提及呢?她摇摇头,故意“咳”了一声,心想还是直接问问比较好。
马驰这才发现郁建芬站在他身后,便打了个招呼。
郁建芬笑脸非常好,故作热情的问道:“小马,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紫阳了?春节期间怎么没见你来家里坐坐,我们家老陈可是很惦记你,老是让梦涵请你来家里吃饭呢!”
马驰听郁建芬这话里有话,而且她似乎不打算打个招呼就走,只好站起身来,正对着郁建芬,恭恭敬敬的敷衍道:“郁总客气了,是我没有做好,主要今年春节我母亲在家,您知道她身体不好,我也走不开,所以一直没来拜访您。这样,过几天空一点,我一定登门给陈总还有您致歉!”马驰心想,话已经说的够给面子了,客套也该结束了,郁建芬总应该满意了吧。他这下还急着找资料,眼看就到下班时间了,可不能白跑一趟。
然而郁建芬却没有打算放过他,笑眯眯的说道:“致歉就不用了,我可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哦。小马,我本人是很欢迎你的。无论是你来家里,还是来公司……这里……我都欢迎哦!呵呵呵!”郁建芬故意把“公司”、“这里”两个词拖的老长,似乎在强调“财务部是我的地盘,你凭什么说来就来!”
马驰听出了郁建芬的意思,因为不想耽误时间,便直截了当的解释道:“我想郁总误会了,今天来财务部只是因为我的一个案子里的当事人曾跟紫阳有业务往来,所以想借东风找点线索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郁建芬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小马,你多虑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找线索我们肯定全力支持的哦!只是,你看这财务部门不比其他部门,这里的财务资料说起来可都记载着我们紫阳的商业秘密……”
“商业秘密怎么了?连他都不能看了吗?”郁建芬话被突然出现的陈梦涵给打断了,“阿姨,你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吧,怎么说马驰也是我们紫阳的法律顾问,说不定下回就是法务部……呃,他就不能看这些了吗?”说到法务部,陈梦涵偷偷看了眼马驰,也许是跟郁建芬气上了,说话也有些不经大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郁建芬也不是好惹的人,见陈梦涵一点也不给面子,便沉下脸来,说道:“梦涵,这里是公司,不是家里。在家里,有你爸宠着你,事事都顺着你,也就算了。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凡是都得按制度来办吧?再说了,我现在是公司的财务总监,有人来查财务资料,难道就没有权力过问一下吗?”
“好啊,按规矩办事,哼哼,那就那规矩办事吧!马律师作为单位的法律顾问怎么没有资格查看财务资料了。还有要论层级,我这个总经理恐怕也在你这个财务总监之上吧,我安排他来查资料,难道需要得到你的批准?”陈梦涵咄咄逼人。
气氛真是剑拔弩张,已经到了燃点状态。公司里几乎每一个人都知道这陈总和郁总的矛盾由来已久,哪怕是老大陈龙骧也无法调和,于是个个站在一旁都不敢吭声。
马驰见她俩又开始吵架,而且这次还因他而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盖上手中的资料,走过来拉住陈梦涵,说道:“算了,不看了,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如果因为这点事情,让你们俩吵起来,我罪过就大了。”
“不行,就得看。我就不信了,我连这点事还要受制于她!”陈梦涵一字一顿的说着,甩开马驰的手,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郁建芬。
“你——我今天还就不让了。”郁建芬气的提高了嗓门。
陈梦涵正欲还击,马驰急忙制止。
此刻,陈龙骧急匆匆的赶过来,人还在走廊里便大声喝道:“干什么呢?这里是公司!总经理和财务总监干上了,成何体统!让人看笑话,是不是?”
大家一看董事长赶过来,赶紧收起看笑话的眼神,故意低头干活。跟着陈龙骧来的还要他的秘书,秘书很机灵,一看情势不对,让财务部的人都出去了,自己也跟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陈龙骧气呼呼的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皱起眉头骂道:“你们娘俩能不能消停消停,在家闹还不够,到公司里来给我丢人现眼。”
“爸,您是不是糊涂了!她可不是我妈。您可以忘了我妈,我可不行……”陈梦涵嘟着嘴说道。
“梦涵!”马驰在一旁制止道。
“你……”没想到自己在宝贝女儿的眼里竟是这等无情无义之人,陈龙骧怒火攻心,气得说不出话来。顿时血压飙升,心脏抽搐,脸色暗红,只好用力的拍打胸脯。
郁建芬赶紧冲过去,蹲在陈龙骧面前,一边帮他顺气,一边问道:“老陈,老陈,没事吧,没事吧!”
马驰也走近了陈龙骧,担心出什么意外。只有陈梦涵杵在原地,轻蔑的看了一样郁建芬。
只见陈龙骧气的脸色通红,闭着眼气喘吁吁,马驰便问道:“怎么样?要不叫个救护车吧?”
陈龙骧慢慢缓过气来,睁开眼睛,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边说边看了眼陈梦涵,又转过眼神看着马驰,说道:“小马,让你看笑话了。我真是作孽啊,我就不该再婚……”
陈龙骧这么说,让郁建芬更是生气,心想自己嫁给他已经多年,连儿子都给他生了,没想到陈龙骧还是心有不甘。比起子女,老婆总归是他人,无法归为一体,更何况是续弦。郁建芬越想越觉得没意思,便站起身来,委屈的对着陈龙骧说道:“好啊,你后悔了是不是?你们陈家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我默默跟你了这么多年,还是比不上一个死人。”郁建芬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一只手抹起了眼泪。
听到自己的妈妈被说成了“死人”,这是陈梦涵最不愿接受的事实,便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郁建芬,重重的甩了巴掌过去,大喊道:“你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说我妈……”
马驰拉住陈梦涵,陈梦涵却发疯了一般挣脱起来,声泪俱下:“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马驰紧紧抱住她,安慰道:“梦涵,静一静,静一静!”
郁建芬被突入其来的巴掌给打蒙了,用手蒙着火辣辣的脸颊,直直的看着陈龙骧。陈龙骧叹了口气:“出去吧!”可是郁建芬还是站在原地不动,陈龙骧便大喝一声,“赶紧走!”
今天明明郁建芬才是最委屈的一个,现在可好,大家责怪她,连陈龙骧也不帮她说一句话,从挨打中反应过来的郁建芬“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捂着脸冲了出去。
陈梦涵已经瘫坐在地上,陈龙骧看着女儿,心里无限悲哀。他深爱着的前妻,是他和女儿的最痛的伤。有时候闭上眼睛,15年前的绑架现场就会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是他的前妻舍身为他挡了一枪,才让他得以苟活到今天。那天,他和女儿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流干了血,失去了呼吸,停止了心跳……陈龙骧内心深处的痛跟陈梦涵是一样的,这种痛无人可以体会的,只有当事人之间互舐伤口、互相安慰才能缓解,这也是他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候总是站在陈梦涵这边的根本原因。
陈龙骧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跟马驰说道:“照顾好她!”随后,拖着疲惫的脚步走了出去。
马驰将陈梦涵送回公寓,将昏昏沉沉的陈梦涵放在床上,想让她好好休息。正欲转身离开之际,陈梦涵却从身后一把死死的抱住了他,求他别丢下他。马驰用力解开陈梦涵抓的死死的手,将她放回床上,将外面的阿姨喊了进来,让她好好照顾她。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关于陈梦涵的往事,马驰已经不止一次听说了。最近几年陈梦涵发作起来,总要让马驰陪着她。他已经劝了她多次,要放下痛苦、忘记过往,她的后妈跟她母亲的死一点关系也没有,哪怕是为了她的弟弟也得顾一些情面。可陈梦涵就是执着不听,甚至将这件事作为她任性的资本,不仅以此在陈龙骧面前肆爱妄为,而且还经常以此为借口强求马驰。一次两次还能理解,毕竟陈梦涵也是可怜之人。然而多次之后,马驰感觉此事已经变味了,心里不禁感叹,陈梦涵这样的女人是一个容易滥用感情之人。马驰对于感情绝对一个忠于本源,身心统一,进退有度的人。面对陈梦涵的追击和表白,他始终没有心动的感觉,反而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一心想要避开。因此他十分明白这种心理反应绝对不是爱恋,势必得保持和梦涵的距离,不能让她陷入太深。然而事与愿违,他越是想避开她,越是避不开,反而刺激了梦涵的斗志,势要追其到穷。
马驰并没有马上启动车子离开,就想这么躺一躺舒缓一下身心,同时也考虑到万一陈梦涵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及时去处理。他静静地躺在车椅上闭目养神,又是累成狗的一天!
眼皮子已经抬不起来,眼睛干涩的如火如荼,然而脑子里却不自觉的浮现白天的那些片段,在紫阳的财务资料里确实有关于李明强的承包协议,现在可以确信这个李明强和紫阳却有关联。但是和紫阳有所联系与白天李明强来闹事又有什么联系呢?不能这么联想,两者之间成不了因果。然而总觉得事有蹊跷,李明强为什么要来闹事?从理论上来说,李明强还欠着他和查海通代理费,要说闹事,他和查海通去找李明强闹事还差不多。还有李明强为什么只针对查海通,李明强的案子是查海通和他马驰两个共同代理的,但是依照白天的情形,李明强似乎只找查海通的茬,这又是怎么回事?
正当马驰陷入沉思之际,突然眼前一道白光射过来,加上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惊的他赶紧睁开眼、直起身,这才发现不远处疾驰过来一辆越野车,停下之后瞬间熄火,车上下来一人,借着微弱的路灯,马驰发现那人正是马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