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州,忘岗郡,江下县。
江下县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城,既没有闻名遐迩的特产,也没有什么风水宝地,更不是处在什么紧要位置、交通要塞上,江下只是南越王朝多如繁星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虽是小县城,却也是一早便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江下县的人大概也不例外,为了自个儿和全家的活计整日奔波劳碌着。也许能勉强混个温饱,也许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什么办法呢?日子还是得过。
江下县城地上没铺有石板,是用一种草混合泥土铺成的路,雨天的时候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再提起来,鞋子就不见了。晴天呢,烟尘滚滚,尘土弥漫,吸一口气就像吃了口泥沙。
莫非实在搞不懂江下县县令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江下县穷到了这个地步吗?
大街上摩肩接踵,挥袖如云、滴汗若雨,莫非艰难地为马车开路,行进得十分缓慢,十步九停。
莫非四人在人海中一点点地挪着,半刻钟能走完的路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当莫非终于走出人潮,大大的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却发现手上、脸上、身上全是厚厚的一层尘土,又看了眼身下的泥鳅,这下真成‘泥鳅’了。
继续前行到一个客栈门前,莫非直接对解言道:“先在客栈休息一晚吧,赶路这么久也累了,反正也不急在一时。这样子,也不好受。”莫非指了指身上。
解言点头表示赞成,他也怕解小文太过辛苦身体会受不了。
解小文和春儿下了车,莫非对她们说道:“等下收拾妥当后可以到处去逛逛,放松身心。明天,我们去治病。”
解小文颔首,春儿习惯性的撇了撇嘴,却也没说什么。
进客栈要了三间相邻的房间,一番梳洗后,四人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下到客栈,要了靠墙的一个桌位,莫非四人点了几碟小菜慢慢吃着。莫非还叫了一小坛米酒,和解言小酌了几杯。好动的春儿见了心痒痒,也倒了一小杯一口吞下去,然后呛得面红耳赤,拼命找水。
吃饱喝足后,莫非四人来到了贯穿江下县的不清江。
旭日东升,金光四射,却并没有很热,看着金色的太阳,莫非感觉到了一种生机、一种朝气在其中,让人看着会燃起生的希望,渴望向上。
习习凉风拂面,莫非他们出发时平阳郡那边已至深秋,这里却还是一番夏天的景色。
江边甚至还有盛开的荷花,红色的、粉红色的、淡白的,一朵一朵,美不胜收。有的相互挨着,像侧耳倾听、互诉衷肠的情人;有的又特立独行、孤芳自赏,孤傲地远离着伙伴们,像是瞧不起伙伴,又像是害羞地躲得远远的。
看着江边的树叶被风卷到江心,莫非四人亦是晃荡着,听着江边出来散步的人的谈话,有些感慨于这些家长里短。走到一座江边的亭台,坐了下来。
“莫非,你不是来过这里么,为什么这里的人把这条江叫不清江啊?我看水还挺清澈的啊。”春儿向江而坐,把两只手伸进江中拨弄着水。
对于春儿的一些行为解言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谁叫春儿和解小语、解小文是一块长大的,情同姐妹呢。虽然没有个正式的名分,但郡府中谁还把春儿当一个普通的丫鬟?
而莫非也已经习惯了这刁蛮丫鬟的不客气,刚想开口,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呵呵呵,小姑娘,这不清江可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莫非心头一惊,向声音来源找去。解言更是站起身来,护住解小文,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呵呵,不必这样,我只是路过,好奇之下过来看看。”
一叶扁舟毫无踪兆地从江心飘来,它出现得那么突然,却又显得那么自然,好像本该如此。
一只小小的乌蓬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捻着长长的花白胡须,左手提了个茶壶,不时含住茶壶嘴灌一口茶,还咂巴几下,意犹未尽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赋闲在家的老人的模样。
“是你?!”莫非讶异道。
“可不就是我,呵呵,小友好久不见啊,可还好?”老者乐呵呵地道。
发现莫非认识这个奇怪的老头,解小文三人惊讶地看了眼莫非,猜想着他们的关系。
莫非眉头皱了下,又舒开,说道:“前辈,多谢挂念,我还安好。”莫非又看了眼解小文,“倒是我身边这位朋友不太好,这次前来江下就是希望前辈能大发慈悲,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老者听后盯着解小文看了几息,不禁发出“咦”的一声,随后又呷了口茶,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发慈悲说不上,举手之劳罢了。”一伸手一颗莹白丹丸飞向解小文。
莹白丹丸没有浓郁的香气,却有一股隐隐的暗香,划着弧线徐徐落在了解小文伸出的手掌中。
解言和春儿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丹丸,像是守财奴盯着财宝,生怕它飞走了。
莫非却没有喜色,王朝御医都无能为力的病如此简单就解决了?虽然莫非也不认为那些王朝御医有多厉害。所以他出声道:“前辈,吃了那丹丸我朋友的病就好了?”说实话要不是莫非熟知老者的品性和实力,还真的觉得他是在戏弄自己。
谁知老者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能治好那位姑娘,却治不好她的病。”
这是一句听起来不太对劲的话。
解小文身体一颤,脸色一白。
莫非沉着脸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老者摇头晃脑道:“老头子的丹药能让那位姑娘长久以来的身体的暗伤隐疾痊愈,但对她本身的病,老头子无能为力。”
解言、春儿的脸色也白了。
莫非又问道:“那么,请问她到底是什么病?”老者表情严肃下来,“说她得的是病,那么便是无可治愈的病。说她得的不是病,那么一切便都是命。命中注定,她,活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