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一身紫衣装扮的少年进了清水无眠。他看了看伏在书桌上的南门流年,嗅着屋子内淡淡的血腥味,皱了皱眉。走到南门流年面前,拿起南门流年换下的衣服,仔细看了一会,又转头看了看少年左臂上的伤,他的眼中竟隐约有了怒火,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默默地把南门流年背到床上,少年静静地坐在床沿,等待着南门流年的醒来。
五更左右,南门流年才醒。
“醒了?”少年的声音一如他的人,清冷而又不失舒心。
“嗯……”南门流年一听少年那清冷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无。每次,南门流年做错了事,少年都会用那样清冷的语调和他说话。这次……
“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向我解释解释?”少年把带着血迹的衣服扔到南门流年面前。
“我……”南门流年语塞,“黎,我……”
少年名叫夔黎,是顾玄枫在夔州时收养的孩子,因顾玄枫与那孩子在黎明时相遇,故名黎。
“伤在左臂,刀伤,刀长三尺二寸,宽七寸,一侧锋利,削铁如泥,一侧稍钝,破皮也不难。出刀者用力九分,一击即中,所幸伤口不深,但是,”夔黎顿了顿,朝南门流年吼道,“顾流年你是不是以为你很厉害,厉害到可以让人随便砍?这刀伤,你完全可以避免!为什么停滞!你知不知道,打斗中分神,失去的很有可能就是命!是命!”
“我……黎,对不起,我错了。”被夔黎一说,南门流年心中满是愧疚。当时,如果那人下手再狠一点,他或许就真的失去性命了。
“还有,”见南门流年面有愧色,夔黎也不忍再苛责,可该说的,他必须得说,“之前的伤好了没?”
南门流年摇头,“没有。”这也是他这次会受伤的原因,有伤之身,本就不宜过度运动,而他南门流年偏偏拼着副带伤之躯与人对决,如此,不会出事才怪。
“带伤之躯,又添新伤。顾流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是不是非要把自己弄残废了才高兴?”夔黎的语气已柔了不少,可就是这柔声的质问,让南门流年更加愧疚。
自己冒险的时候,丝毫不记得身后还有他人的牵挂,顾流年啊顾流年,你是不是太任性了?南门流年暗自忏悔。
见南门流年不再说话,夔黎也没了声,只是默默地陪着他。
而此刻,在南荣山庄,南荣迎笙刚醒,就被爷爷南荣长风叫去了。
“迎儿,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南荣长风背对着南荣迎笙,开门见山。
“没……没啊。爷爷怎么会这么问?”南荣迎笙回答。
“昨夜,禁阁之内发生了什么?”南荣长风再问。
“昨夜,禁阁遭窃。血禁草,不见了。”南荣迎笙低着头,回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血禁草会被盗走?”南荣长风又问。而这问,南荣长风的语气中明显多了愤怒。
“爷爷……我……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南荣迎笙跪地,“只是,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迎笙觉得这件事没必要闹大,想着今天私下处理,所以,所以才没有及时告诉爷爷。”
“哦?什么事?”南荣长风转身,看着南荣迎笙,问道。
“爷爷你看。”南荣迎笙把那枚刻着年字的玉佩给了南荣长风。南荣长风接过玉佩,看到玉佩传递的信息,一脸凝重与生气。
“私下处理?你告诉我你要怎样私下处理?”南荣长风怒道,“随我去南门!”
“爷爷,”南荣迎笙怕南荣长风真会去南门大闹,连忙想着阻止,“爷爷,如今的南疆明着和气,暗里谁都知道早已一团糟了。可是我们谁都没有点破,爷爷可曾想过,流年为什么要这样留下把柄?”
南荣长风被南荣迎笙的一番话点醒,是啊,为什么要留下把柄?
“爷爷何不,私下找流年问清一切,这样,要是弄错了也好解决。或许,玉佩只是玉佩,和流年没关系。”南荣迎笙提醒道。
“爷爷,让我去和流年谈谈吧。”南荣迎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南荣长风沉思,“迎儿,随我去南门。”
“爷爷,你……还是……”南荣迎笙见南荣长风丝毫没有把事情交给他办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失落。
“谁说我去就一定是闹得天翻地覆了?去拜访一下老哥不行么?”南荣长风反问。
南门山庄清水无眠居内
“昨晚发生了什么?”夔黎问南门流年。
“没什么。”南门流年回避着夔黎。
“你还想瞒着我?要不要我……”夔黎正说着,门外突来小厮传话:“二公子,家主请您去前厅。”
“什么事?”夔黎问那小厮。
“南荣家主来拜访,说要见二公子。”小厮答。
听着小厮的话,南门流年一阵苦笑。这么快,就来了。
而夔黎则一脸严肃,呵道:“和南荣有关?”
“嗯。”南门流年回答,同时也开始整理衣装,准备去前厅了。
“黎,待会我会告诉你为什么的。”南门流年说完,就走出清水无眠,准备接受血禁草一事带来的风暴了。
南门山庄前厅
“南荣伯伯。外公。”来到前厅,南门流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流年,你南荣伯伯说有事要和你谈。”南门长空道。
“南荣伯伯……”南门流年看向南荣长风,看着南荣长风波澜不惊的眸子,南门流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难道,南荣伯伯他不是因为血禁草才来的?
“跟我来。”南荣长风道。
行至无人处,南荣长风转身,看着南门流年,拿出了那枚属于南门流年的玉佩。
看到玉佩,南门流年一慌,单膝跪地,道:“南荣伯伯息怒。”
“没事,南荣伯伯现在已经不生气了。流年,你起来,我问你几个问题。”南荣长风说着,就要去扶南门流年。
“昨夜在禁阁,发生了什么?”南荣长风的声音很平缓。
南门流年不知道南荣长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自己理亏,南门流年还是老老实实把一切说了。“昨晚,我本来是要进禁阁,拿血禁草的,可是,我进去后,发现里面还有三个人。我和他们起了争执,后来,阁外有了脚步声,他们三人就离开了,我也离开了。”
“血禁草呢?”南荣长风问。
“还在那盒子里,我走的时候,它还在。”南门流年回答。
南荣长风皱眉,“所说都属实?”
“流年不敢欺瞒。”见南荣长风有所怀疑,南门流年说着又要跪地。
南荣长风一把抓着南门流年,不让他跪。
“你起来,伯伯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现在,血禁草不见了。”南荣长风说道。
听到血禁草不见的消息,南门流年一惊,默默握紧了拳头。
“流年,告诉我,你要血禁草用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来南荣?偏要做这半夜行窃之事?”想到南门流年行窃,南荣长风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
“南荣伯伯,我……”南门流年摇头,“流年不能说。请南荣伯伯见谅。流年要血禁草去救人,可是救谁,南荣伯伯不要问了好不好?”
见南门流年一脸为难,南荣长风已大致猜到了原因。自南门流年生母南门轻笙死后,南门流年最亲的人莫过于生父顾玄枫。而顾玄枫偏偏是个倔强性子,南门轻笙死后,他再也不愿意住在南门,非要搬出去住。自此,他的生活不仅南门,就连南疆也几乎没人知道,除了他的孩子南门流年和徒儿夔黎。这次南门流年那么着急要血禁草,又不肯说原因,怕是顾玄枫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想到这层原因,南荣长风也不再逼问南门流年了。
“你这孩子,还让不让人安心。以后,再要什么药,直接跟伯伯说。”南荣长风对南门流年说道,“别以为我南荣和南门关系不好,有些事情,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懂的。”
明白南荣长风话里有话,南门流年点头。“若再有需要用药的事情,流年不会再做昨夜之事了。”
“那就好。”南荣长风一笑,把玉佩递给了南门流年。“把玉佩收好,别再弄丢了。”
南门流年接过玉佩,笑了笑。
回到前厅,南门长空同样在和南荣迎笙谈着禁阁之事。见南荣长风和南门流年回来,南荣长风立即站了起来,对南荣长风行礼,“爷爷。”
南门长空哈哈一笑,拍了拍南门流年的肩膀,道:“流年,你南荣伯伯这次专门来找你,你刚才没有辜负你南荣伯伯的一片苦心吧?”
“大哥说笑了,小弟找流年,只是解解闷而已,谈得上什么苦心。”南荣长风呵呵一笑。
表面上和和气气,看着南荣长风和南门长空彼此大笑,南荣迎笙深深觉得他们戏演得不错。
南荣长风就是这样笑着走出南门的。出了南门范围,南荣迎笙才问南荣长风:“爷爷,您和流年谈得怎样?”
“很好,谈得很好。流年他是你们进去之前最后一个出禁阁的人,他说他走的时候,血禁草还在盒子里。可你们进去的时候,血禁草却不见了。迎儿,你拿了血禁草么?”
“啊?”听到南荣长风这样质疑,南荣迎笙心慌了,可毕竟已把所有事都计算过了,南荣迎笙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爷爷怎么会这样问,我要血禁草也没用啊。”
“嗯,有理。”南荣长风一笑,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明白了一切。
“迎儿,流年的事,你少管。”丢下这一个警告,南荣长风一路无语,南荣迎笙也只好默默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