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南荣长风脸上的疑惑，也怕南宫二字惹封墨心情不好，顾流年一把扯过封墨，放到身前，对南荣长风三人道：“封墨。”
南荣长风自然知道顾流年的意思，南门流光自己也有名字叫段痕，一下子也明白了顾流年的意思。南荣迎笙见两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虽然内心不解，但也没出声问，想着回去后问南门流光吧。
“流年，今日伯伯来，是有些事想告诉你。”南荣长风道。
“什么事？”见南荣长风一脸严肃，顾流年心中一紧，凭直觉，南荣长风要说的内容不简单。
“但是在说之前，另有一件事需要先处理。迎儿。”听到南荣长风叫唤，南荣迎笙看了看南荣长风，默然上前两步，来到顾流年面前，低着头，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高举着跪下了。
顾流年讶然，抬头望向南荣长风。南荣长风并不搭理顾流年投来的眼神，他看着南荣迎笙，沉声道：“迎儿，把你干的好事坦白吧。”
好事？坦白？顾流年正疑惑着，就听南荣迎笙道：“流年，对不起。血禁草，是我藏起来了。那天，我带着一众弟子闯进禁阁，找不到人，只有一枚玉佩挂在窗外的树枝上。我认出来那枚玉佩是你的，虽然不知道你想要血禁草做什么，但是，南疆年轻一辈中，我很想与你争个高下的，所以，我就想私下用血禁草要挟你，高下分辨后，无论谁胜谁败，我都把血禁草给你。但是，消息传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爷爷就知道了。我一时慌乱，对爷爷撒谎了，说血禁草不见了。”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血禁草到底去哪了呢。”顾流年的语气淡淡的，只有恍然大悟的些许惊讶，丝毫不见激动或是愤怒。顾玄枫是因为缺了血禁草才没救的，如今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罪魁祸首又在眼前，顾流年怎能如此淡然?
怎不能如此淡然？南门轻笙死的时候，顾玄枫告诉顾流年，世间自有万般因缘逃不得，离开其实是最惬意的，最折磨人的，从来是活而不是死。一直记得这句话的顾流年，尽管为顾玄枫，为黎，为顾泠哭过，但转身他又能笑着过下一刻。
“流年，这个给你。”南荣迎笙将手中的木盒举高，顾流年看着南荣迎笙，犹犹豫豫接过木盒，打开之后，发现是血禁草。
“南荣伯伯？”顾流年看着南荣长风。
“血禁草，没人用的话，永远只是棵废草。你不是说，当日在禁阁还有三人么？”南荣长风道。
话至此，顾流年已然明白。带着血禁草去见阎罗三殿，更显诚意。可他不知，南荣长风却是另一个意思。
“好了，这桩事情结束了，流年，有些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说着，南荣长风看了看周围围着的一圈人。
“云。”顾流年唤了一声。
云朗会意，拉着姜袖风与封墨出了屋子。南门流光与南荣迎笙也出了屋子。
“南荣伯伯，是有什么事？”顾流年问道。
“关于南疆和你爹。”南荣长风道。
顾流年闻言一惊，看着南荣长风不言语。
“以前，南疆只是一个人名，那个人，就是我师父。他收了四个徒弟，分别姓南门，南荣，南郭与南宫。他们四人在如今的南疆扎根，建了山庄。然后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也安稳。二十年前的某天，大哥的女儿，也就是你娘，带着一个受伤的男子回了南门，还求南宫家来救他。我们四个，虽然平日里会闹，但谁家有难，另外三家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护救。南宫家很快救活了那个男子。一问之下，才知他是益州遂心城的人。遂心城你应该听过吧。遂心城七枫护法，你爹排第六。”
“当时的遂心城，与无涯医馆舒临有着争执。无涯医馆馆主舒栾，据说会炼长生药。他弟弟舒临，为了得到长生药药方，不惜杀了哥哥舒栾。杀人终归要灭口，当时，舒栾的小徒弟荆易也在场，不知什么原因跌下悬崖，被遂心城师凌竹救了。无涯医馆舒栾，遂心城唐寒君和世下桃源即墨清三人是至交。舒临在无涯医馆找不到药方，以为舒栾把药方给了遂心城或者世下桃源，就把矛头对准了遂心城。唐寒君遭舒临暗算，中毒昏迷。荆易知道如何解毒，但缺药引，七枫护法自愿为唐寒君寻找药引。药引是四把剑。你爹寻的那把，是青溟，冀州舞司尤误的随身佩剑。”
“当时，你娘拜独孤剑卓循为师，改名卓雪诗。在冀州一带游历，正碰你爹为尤误所伤，就出手救下了他。”
“那后来呢？”顾流年问。
“我师父南疆的佩剑，名白羽。也是你爹他们要寻找的四把剑之一。但是，师父那剑，从不离手。你娘帮着你爹一起求剑。那时，舒临挑拨我们四个的关系，我和大哥闹了矛盾，到了要争你死我活的地步，师父以为挑拨是你爹做的，痛心之下，无奈将剑给了你爹，求你爹别伤害我们四个。你爹不明所以，说了几句得罪师父的话，师父气得吐血。”
“最后，唐寒君得救了。你爹来还剑的时候，我师父已经去世。得知是自己那几句不逊的话害死了师父，你爹心下愧疚，就提出留在南疆赎罪。唐寒君出面，大哥不得不承情，留下了你爹。”
“后来，你娘十月怀胎，就在要生你之时，你爹带着你娘消失了，待再回南门，你娘已经生下你了。当时，你外公很愤怒，认为你娘不在南门生产，是你爹对他有什么不满，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你外公都没给过你爹好脸色。后来，随着你长大，你外公也慢慢原谅了你爹。”
“其实，爹带着娘离开南门，是因为，娘不止生了我。”顾流年插嘴道。
“怎么回事？”南荣长风忙问。
“南郭家的南郭泠，该叫顾泠的。”说起顾泠，顾流年还是有些失落与遗憾。本该一起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兄弟两人，硬是因为一句预言分开了。顾流年想，这些年也不知道南郭长情对哥怎样，看酒馆杀人那次，南郭长情对哥也太严厉了，哥的日子不一定好过，也不知哥是如何熬过来的。但是，凝风草堂那次，分明，南郭长情很疼爱哥的。哥应该过得不错。
“如此……”南荣长风时隔多年终于明白了。原来当年，南门轻笙生下两个孩子的，但是，为什么要让南郭长情抚养呢？南荣长风想问顾流年，但想到顾泠刚死，怕再提起他伤心，就想还是问南郭长情吧。
“南荣伯伯，那后来舒临的下落呢？”整个南疆与顾玄枫的恩怨，本该与舒临无关的，但偏偏，舒临是那个挑拨南疆四弟子关系的人。
“舒临，自唐寒君清醒后就没了踪影。直到四年后，你爹与你娘外出，他杀了你娘。”
握着茶杯的手猛然缩紧，顾流年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南荣长风伸手，紧紧握住了顾流年的手。在悲伤情绪面前，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温暖，才能让人安心。
“舒临很狡猾的，你要遇到的话，小心。他缠着你爹娘不放，一定是他们之间结下什么恩怨了。”南荣长风说着，站起身来。
顾流年知他讲得差不多了，也站了起来。
南荣长风转身欲走，手触碰到横木时，又转头对顾流年道：“柳残月是舒临的人。这次南郭南宫的斗争，和舒临有关。还有，血禁草是无涯医馆出来的药材。”说完，南荣长风推门而出。
南荣长风的话说得很明白了，那日在禁阁的三人，必然与舒临有着什么关系。
这次舒临把矛头对准南疆，又是为了什么？
顾流年甩甩想得晕乎乎的脑子，出了屋子。在去查清楚舒临的事之前，或许，他还要先完成一件事。
“迎笙。”顾流年来到南荣迎笙面前，向他晃了晃手中的折扇，道，“比试比试？”
南荣迎笙会意，虽然很急切很渴望，但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南荣长风，见南荣长风并不反对，才答应道：“好！”
梅花丛中，一抹玄青，一抹淡墨，比肩而立，凉风吹动他们的衣襟，翩翩而飞。一瓣梅花落下枝头。南荣迎笙长剑出鞘，寒光过眼。顾流年眉目一凛，右手挥动纸扇从容接住长剑。花瓣卡在剑与扇之间，良久，一滴粉红滴下，竟是桃花汁浆！南荣迎笙邪邪一笑，收剑，转身，再出剑。顾流年同样不甘示弱，半弯身子避过了南荣迎笙横劈的一剑。剑刃贴着顾流年鼻尖而过，顾流年也不惊慌，避过长剑之后立即转身，手中纸扇展开，便是一番旋扇动作。顾流年手一转，纸扇旋过南荣迎笙胸膛，南荣迎笙往后退了一步，勉强避过。长剑再劈，顾流年转身，再旋扇，见长剑在前，怕剑刃折了扇骨，改旋为握，扇面朝着长剑狠狠拍下，南荣迎笙手一滞，抽剑回身。顾流年一扇落空，就见南荣迎笙一剑直直刺来，忙收了折扇后退三步再转身，一扇骨打在南荣迎笙握剑的手腕上。“哐当”，南荣迎笙看着地上的剑，活动着被打得生疼的手腕，道：“还是你厉害。”
“承让了。”顾流年一笑。
总算了了一个心愿。南荣迎笙一笑，顾流年同样一笑。败了，他没有觉得难堪，胜了，他也没有觉得高兴。其实比试，只是心里放不下，或者说太在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