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欧阳明轩面目浮肿,憔悴不堪,走路挪不了三寸,几度欲开口,却都是有气无力,好不容易从牙缝中蹦出三个字“我没事”。
“这就是欧阳明轩?”残梦眯起绿豆眼上下打量,轻声道。
“欧阳大哥!”莫闲闲顾不得回答,三步并成两步,冲了过去。那可是涵德的意中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跟她交代?
“梦哥,就是他,此人可是大哥的好友,哎!怎么弄成这样子?”古笙怀在一旁解释道。
“参见师叔。”阿蠹恭声道。
“哦,你到了。”决明子淡淡一点头:“无需太过担心,我已替他疗了内伤。”
闵碧落原本的焦灼不安,随着此言散去了大半,一低头瞧见了皮肉都发黑变焦地翻卷起来,不由地气往上涌,怒容满面,“多谢前辈!可是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赶到时他正被人架住炙烤,想将他活活烧死。这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要下如此毒手!”决明子隐约中透着愠怒。
“将人活活烧死?!”别说莫闲闲了,就连古笙怀都不禁惊呼。
“是什么人下的毒手?莫非是他?!小人!——”闵碧落面色铁青,揎拳捋袖,怒不可遏道。回想当年,二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心中无不感慨,今见挚友因自己差点被活活烧死,怎不令他勃然大怒?!
“我到的时候,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决明子眸中寒光生一闪,神色不甘。
“怎么?那小人跑了?!”闵碧落余怒未消,恨不得亲手将那小人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又转念一想,自觉失了分寸,急忙一抱拳,恭声道:“多谢前辈相救之恩!”
“唉——那些人如此行事,只怕还有更多的人会死。”决明子悲叹了一声。
“弟子惭愧,城里戒备森严,未能替师叔打点一切。”阿蠹面上一红。
“师父,师兄打听了一些消息,是这样的——”莫闲闲急忙解释,言辞简练地将事由叙述了一番。
“飞头降?!”决明子听到前面几句,就将来龙去脉猜了大概,失声道。
“对,刚才大哥也是这般猜测。”莫闲闲咬了咬唇,沉重地点头。
“师叔,城中险峻,若是想从正门怕是不容易,如何是好?”阿蠹眉头一皱,颇为担忧。
“我知道有条小路。”方才众人还在为如何进城煞费脑筋,决明子的一句话,让大家就似久旱遇到了甘露,个个神清气爽起来。
“啊?!——”莫闲闲已经欢呼雀跃开了:“太好了!”
“阿蠹,你附耳过来——”决明子神色隐秘,吩咐道。
“是!弟子这就去准备。”阿蠹越听面色越沉,听完不敢耽搁,急忙转身离开。草丛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只是不再藏着掖着,脚步坦荡了许多。
“只是欧阳大哥的伤势——”莫闲闲语音嗫嚅,心中不忍。
“让他去吧!否则他就是爬也会自己爬过去。”言辞犀利却又充满着无奈。此言不差,欧阳明轩恰是这么想的,感激看了闵碧落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烈在一旁发出阵阵低鸣,仿佛是自己被人遗忘而心生不满,它故意在众人面前快步跑了个圈,以炫耀自己壮硕的身躯与惊人的体力。汗血宝马果然名不虚传,但它已经极尽奔跑,到了体能的极限,必须得歇息一下,否则就会精疲力尽而死。
“风烈,你和你媳妇儿就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了,城里太危险,要不就在城外接应我们吧!你放心,我们一定带公主回来。”莫闲闲刚给欧阳明轩上好药,又心疼地摸着它的蹄子,掏出金疮药,绷带,忙不迭地包扎。
枣红马疲惫不堪地躺在草丛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只眼幽怨地瞪着风烈,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仿佛是不想让它为难似的。
风烈还要挣脱,却被欧阳明轩那道严厉的眼神制止,他的身子虽仍虚弱,在圣药的辅助下调息了片刻,倒也恢复了些元气。声音冷峻,语气威严不容拒绝:“听闲闲的,风烈!”大家都知涵德的爱驹是风烈,却无人知风烈最听欧阳明轩的话。于是,它只好不情愿地跪下,乖乖地让莫闲闲上药。
“呵——这风烈还真通人性啊!”古笙怀赞叹道,又想起了小小的落风。
“是啊,有些人还不如畜生。”残梦似有所思,冷笑一声。
“师叔,我回来了。”阿蠹速度倒快,竟采回一堆野果,还有些野草,来不及擦掉额上的汗,就招呼道:“来来来——山野上没什么好东西,大家将就的吃点吧。”
“就这些?怎么够爷几个分?来——吃这个!”残梦像变戏法似的从包袱里掏出几个烙饼子。
“啊?!这个还能吃吗?”莫闲闲嫌弃地扫了一眼。“我宁可吃野果子。”
虽然饼子淋了雨,又糊又潮,味同嚼蜡,那也比光吃果子强得多。男人们是吃得津津有味,就似山珍海味一般开怀。
“师兄,你怎么灰头土脸的?快擦擦——咦?!这一坛是什么?难道是酒?!”莫闲闲说着就要伸手打开。
“住手!”阿蠹慌忙制止,惊呼道“这坛子里有毒,有毒!”
“蜈蚣、毒蛇、蝎子、蟾蜍、壁虎?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曾小蛮哪会惧怕毒物,反倒心痒难耐,乘其不备,打开一瞅。
“啊?!——”莫闲闲花容失色,惊退数步,亏得有残梦扶住她,才稳住了身形。心中暗骂:该死的!自己的胆子怎么这么小!真是丢人——
“叫什么?!都死了——”曾小蛮讥笑道,隐约感到有道寒光朝自己射来。便又闭口不言。
“师兄,师父这是做什么?”莫闲闲定了定神,不忘夸赞;“师兄你好厉害,这些可都是毒物,你就不怕它们咬你啊?”
“哦,师叔说是用来对付飞头降的,我当时啥都不想,只想快点齐集五毒交给师叔,这样才能避免更多无骨的人死在邪术之下!”阿蠹咬了咬嘴唇,一脸凄然,他绝不会忘记那些樵夫跟他说起干尸时的神情,那是一种惊悚又无助的表情,令他痛心疾首,好不容易有个方子能避免杀戮再现,他说什么都要试一下!
“好!”决明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阿蠹,找块干净的布,把它们放上去晒干。”
“前辈,拿这个——”残梦很有眼色地捧着一方布子,那神态就跟献宝似的。
“时间紧迫,碧落,你来助我一臂之力。”决明子口吻肃然,“将这些毒虫的尸体烘干,脱去水分。”
“是!”闵碧落的内伤已好了大半,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他!运气出掌,看似气势凌人,却不徐不疾,将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一瞬间的功夫那些毒虫已然干瘪。决明子见势,伸出一指,往空中轻轻一划,犹如一股清风吹过,干尸被碾成了粉末,纷纷撒落布上,只见他一挥手,粉末便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手中的瓷瓶里。
“师父,这就成了?!”莫闲闲兴奋地大叫。
“还缺了一味。”决明子神色透着古怪,却不愿说起。
“是什么啊?——”莫闲闲催促道。
“眼下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决明子面露尴尬,仿佛没听见似的,转向众人吩咐道。
“好!”众口一词,纷纷点头。走了好长一段,都是怪石嶙峋,崎岖不平的山路,七拐八弯的让人晕头转向。
“师父,这就是你说的捷径?”莫闲闲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到了!就在下面。”决明子淡笑道
“下面?啊?!——可是下面瀑布啊!”莫闲闲齿间打着寒战,心想着师父是不是疯了?
“下去!”决明子话音刚落,闵碧落已象飞鸟般俯冲而下,飘逸若神,深不可测,身后背着欧阳明轩,脚下却不显丝毫沉重。沈琬绰紧随其后,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两人肆意地在浪花飞溅的水波上细步行走,脚下竟似生起了蒙蒙水雾。这一幕看得莫闲闲和曾小蛮都痴迷了眼,心下是又嫉妒又羡慕,只得暗自恼恨自己轻功不济。
“不错。”决明子笑意渐浓,轻赞道。
“闲闲,我们走!”残梦嘿嘿一笑,带着她在潺潺流水上缓步而行,仿佛就似一根羽毛悬浮于水面,虽渺小卑微,波涛却奈何不得它分毫!
古笙怀抱着曾小蛮也不甘示弱,施展千里腾云,身姿飘逸,倏忽千里。
“一帮争强好胜的小娃娃!”决明子摇了摇头,欣慰道,“那老小子说得不错,后生可畏!哈——”
大家登岸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沉。
“这是城池的边门,因为有陡峭的山脉和急流作为天险,故而守卫不多。”决明子沉吟道。
“好,那我们快进去。”莫闲闲急吼吼地说出了欧阳明轩的心声。
瀑布急流都挡不住他们,何况区区一堵城墙?!一干人刚欲翻墙,却听一声“且慢!”决明子用手一指远处,沉声道:“路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