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这是小蛮现在心中唯一的憧憬。而说话的人,将是决定他生死的人吧。
小蛮压抑着奔涌的血液带来的急躁,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生怕有惹得高座上的人半点不悦。大殿之中只有一个座位,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巨大座椅上铺满了红色的绸缎,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座椅之中。男子没有穿盔甲,没有佩戴武器,头发也是随意散落在眼额之间。“不错,确实是水源之体,具体什么脉象珑辰你也不用再仔细查看了,给他整理干净了再送到内务殿去吧,也不能落了我们第三巡天卫的面子。”男子话音带着随意,目光也就在小蛮身上略作停顿而已。小蛮完全没有听进他说的是什么,脑中翻滚的是这短短几十个字之内他似乎没有听见死这个字眼!刚刚还是站直的双腿又开始了微微的哆嗦,阿爹,部落有人能活下来了!领军和珑辰又交谈了几句,不过小蛮只是空洞的望着前方,胸中的火热已经开始灼烧他的内脏,在他晕倒之前,充满泥泞黝黑的小脸上,隐隐的绽放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奇怪的清香在鼻尖回荡,身下没有了躺在兽皮之中的温暖与舒适,但又是有如卧在风中的柔软与轻盈。紧跟着,风散了,整个身体无限的向下坠去,眼中不断退去的是茫茫黑暗与血红。小蛮惊坐而起,此时他正坐在一张铺有卵白色被褥的木床之上,而木床则是在一个布置简单的明亮小屋之内。在床边的小木桌上,还有一个简单的瓷碗,而屋内的清香,则是在碗中散出。小屋的门被轻轻的推开,进来了一个身穿粗布麻衣与小蛮年纪相仿的少年,见小蛮面色紧张的望着他,少年微微一笑说到“你醒了,口吞剧毒这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不过已经不打紧了,身上的伤也清理了。赶紧换上衣服随我去见主人把。”小蛮这才发现他身上的兽皮已经不见踪影,并且身上的血迹污渍也都被清洗干净。此时他穿了和门口少年一样的麻布衣服,双手在衣裤之间摸索时却是没了半点可回忆之物。“别愣在那了,主人要带你去内务殿,还说......”原本一直微笑的少年说话突然顿了一下,抿了抿嘴“还说......你的生死,到那才能知晓。”正在走向门口的小蛮随着少年的话语也出现了停顿,这位刚刚才有了一丝力气的蛮族少年紧紧的握住了拳头,手足无措的对门口等待他的人张了张嘴,但是实在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只得讷讷地说了一句“问......问一下,我的衣服能给我么?”门口的麻衣少年见小蛮如此,也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快步走向小蛮替他整理了身上的衣服后,轻轻的说了一句“走吧。”
小蛮继续跟着一双比之前明显纤细了很多的脚跟,步行了不知多长时间后终于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鞋子。小蛮没有抬头,对方也没有说话,只是在略微停顿之后默不作声地向着未知的方向行进。方砖、转弯、台阶,那双脚跟突然的止住了步伐,熟悉的声音传来“在东域,你选了生,前面就是你生的机会,如果你没抓住,再让我接你回去的话,就当自己已经死在了沙漠吧。”小蛮这次只是手指轻轻的颤动着,他不敢确定身上的衣服是否能够经受的住他的撕扯,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感觉自己犹如一只遭人戏耍的蠢物,但是哪怕蠢物,也应该听从阿爹的话活着吧?为了部落么?
珑辰所说的方向,那是有一辆由青铜铸成的马车,车身雕刻着云朵般的花纹,一匹不时从鼻中喷出数朵火星的神骏白马,正扭头看向他们二人。透过打开的车门,车内已经几乎坐满了人。珑辰直径走向马车旁一个矮胖老者,说了几句之后便独自离开了。小蛮愣愣的站在原地,矮胖老者瞪了他一眼之后突然怒喝道“还不上车,站在那作甚?”小蛮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咬着下嘴唇飞快的爬上了那辆冰冷的马车。
等到马车坐满人之后,窗外的光芒已经渐渐隐退,只听老者大喝了一声“去!”马车一阵剧烈的晃动便冲向了云层。直到窗外的夕阳已经变成了明亮的月光,本来就冰冷的马车显得更加阴冷,突然剧烈摇晃的马车停止了摆动,兽蹄从新踏上了地面。马车门被老者粗暴的打开“赶快下车,快快完事离开这鬼地方!”小蛮跃下马车后发现这里是个完全陌生的空间,天空、地面铺满了雪白,柔软的好像沙屋中铺设的兽皮,但是更冷,更寒。老者带领小蛮一行在这漫天雪白中步行了不多久便走进一个小山谷,谷内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外零零散散的扎着几个木桩做围墙,在一个简陋的院门外,一个白衣少年垂首静立在这雪白之中。
“这次又劳烦顾老了。”白衣少年双手抱拳对老者寒暄道。顾姓老者似乎没有回礼的意思,只是淡淡的说“人已经带来了,请庐主挑选之后我好赶回去复命。”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容没有一丝变化,拱手说道“庐主这次正在弹琴,挑选之事已经交给我了。”老者不耐烦的拱了拱手说“快些就是了,我这老骨头在这冰天雪地可耽搁不起。”少年认真的回礼之后扫向了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的人群。小蛮似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机会?留下来能活命!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的双腿让他走向这个少年,可是那个白衣少年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停留。“确实都是水源之人,倒是有劳内务殿了,不知在列哪位想入我月庐侍奉月主呢?”少年的声音让小蛮响起了稀薄的雨水打在沙屋房顶上的轻响,阿爹说那是生命的声音。“我!”小蛮急速的喊出了口,生怕被别人占了这个对他来说是生或死的名额。奇怪的是,除了白衣少年点头微笑外,人群之中也有几人发出了如释重负的轻呼。
小蛮站在白衣少年之后送走了那辆青铜马车,白衣少年转头打趣地看着小蛮,微笑着说“整个至高天都找不到像你一样愿意留在月庐的人了吧。”小蛮静静的看着这俊朗的少年,缓慢而有力的问道“我,能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