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城相比较于其它城镇所不同的是三大城门都有不同的称谓,分别象征着苗族圣城与黑白两苗。
此时日上三竿,一行四人骑着马儿悠哉游哉的走向城门,城前道路不宽,虽用石板铺就,但也实在算不上气派,道路不宽,城门也显得比较寒酸,偌大的城池都没有一条与之匹配的护城河,相信修建此城的匠人并没有考虑过有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的一天,因为是修建在半山腰,所以进城时也就显得格外费劲。
陈铜雀抬头看向城门,上方用一整块石头雕刻了一串苗文,他扭头朝曲功成说道:“功成,咱们俩来赌一赌这面城池是属于白苗还是黑苗,输了的请喝酒。”
曲功成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要下多大的赌注,结果还是像当初游历江湖时那般寒酸,本公子现在啥都没有,就是钱多的花不完,不过你是世子殿下,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肯定是不敢先说,只能挑你剩下的了,你觉得这面是属于哪一支苗民?”
曲凤来横了他一眼,其中的意思是提醒他说话注意一点,结果换来曲功成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曲凤来不自觉的笑了笑,看来已经彻底放下了十多年的感情。
陈铜雀手摸着下巴,半晌后才说道:“我以前大概接触过一点苗文,那城墙之上刻着的分明就是云顶门三个大字,肯定是属于白凤族长的白苗,我看你是输定了。”
曲功成切了一声,说道:“你肚子里有几两墨水真当做兄弟的不清楚?斗大的汉字都不认识一箩筐,还有雅兴学苗文,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我就赌它属于黑苗,毕竟北方属阴,阴为黑,若我是黑苗族长,肯定会选择山阴面。”
陈铜雀咳嗽一声,无奈道:“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兄弟。”
黄莺嘻嘻笑道:“陈哥哥原来不识字啊?那日后你教我习武练剑,我教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陈铜雀头如捣蒜,嘲讽道:“还是莺儿明白事理,不像某些家伙,总是嘲笑字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字,却从来没有教过我一笔一画。”
曲功成不自觉的捂住胸口,东施效颦一般蹙起眉头,假装虚弱的说道:“啊,爱情的腐朽味堪比陆地神仙的数道剑气,我已经遍体鳞伤了。”
黄莺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陈铜雀微笑不语。
行至城门,有一方生长的巧夺天工的木椅,树根扎入地面吸取养分,却在离地三尺的位置陡然贴地生长,形成一个长约两尺的平面,然后朝天分出三根枝丫,若是冬至落叶枯,很容易给人一种剑尊宝座的感觉。
木椅上,坐着一位浑身上下白袍加身的女子,约摸二十六七的年纪,盘着时下中原十分流行的分头髻,看上去颇有仙气。
陈铜雀坐在马背上即将入城,眼角余光瞥见白衣女子却觉得格外眼熟,却没有想起到底在哪里见到过,原本想着就这样进城,却没想到女子率先开口说道:“陈公子还真是眼高于顶拿鼻孔瞧人,见到老熟人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吗?”
陈铜雀勒住马缰,盯着白衣女子看了半天,这才说道:“你是……”
白衣女子这才露出笑容,说道:“我还以为公子贵人多忘事,没想到还记得小女子。”
“谁?”陈铜雀挠了挠头,这才将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曲功成想笑不敢笑,一张脸憋的通红,曲凤来寡言少语,依旧冷若冰霜,但眉眼之间却多了一丝柔和。
黄莺一双大眼睛看着陈铜雀,狡黠的像是在质问陈铜雀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一个这么仙气十足的少妇。
白衣女子没有因为陈铜雀的故作不识而觉得下不来台,起身走到陈铜雀的马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马缰,说道:“公子既然不记得小女子了,那小女子就为公子牵马入城好让公子印象深一些,免得下次再遇见时公子又故意视而不见。”
陈铜雀咧开嘴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若是让这城中百姓知晓堂堂白苗族长为我牵马,估计我不被唾沫淹死也得被人把脊梁骨戳断。”
正是白苗族长的白凤妩媚的白了他一眼,笑道:“现在记起了?”
陈铜雀翻身下马,连忙道:“记起了记起了,若不是认出了族长大人,我哪里会知晓这道城门独属于白苗?苗文这个东西比汉字还复杂,我又怎么识得云顶门几个大字?正好,我这位朋友方才欠了在下一顿酒,若是白族长没什么事,一同喝两杯如何?”
白凤看了一眼笑容苦涩的曲功成,笑道:“来了苗族的地盘哪里能让曲公子花钱?小女子已经在城内醉仙居摆好了酒席,就等着几位大驾光临就能开席了。”
四人相继下马,早已有侍卫守候在旁,几人分前后走进城门,举目望去,城内几乎没有一条笔直街道,大街小巷错落有致,穿过小巷,走过廊桥,一路前行几乎都在向上攀登,好在黄莺昨日因为接受剑气反哺而气海充盈,否则早已大汗淋漓。
白凤与陈铜雀走在最前方,黄莺落后半步,曲功成与曲凤来跟在最后。白凤扭头看向黄莺,朝陈铜雀说道:“当初与你凉亭见面之时你的身边可没有这位天仙妹妹,怎么来一趟大理还要拐回去一个媳妇不成?”
陈铜雀将垂在额前的头发朝后拨了拨,说道:“怎的白族长现在是后悔当初没有自荐枕席?”
白凤冷哼一声,看来嘴上功夫不是陈铜雀的对手,故而转移话题道:“昨日城东有剑仙斗法,不知陈公子可曾听闻?”
黄莺面色微变,看来丁甲乙提醒他们换个城门隔日进城确实是明智之举,若是不做停留便从接天门入城,肯定大为麻烦。
陈铜雀故作惊讶道:“城东有剑仙斗法?看来要专门找个时间去瞧瞧了,要知道武学一途虽然没有捷径可取,但观摩前辈高人斗法绝对对自身修为大有裨益,况且现如今的江湖,剑仙绝对是踪影神秘,而且大都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是以很难追寻战斗遗迹,没想到这次来到苗疆还有这般收获。”
白凤双眼泛着精光,有些诧异的问道:“陈公子当真不知?”
黄莺笑道:“白姐姐哪里话,我们昨日还在山间受苦,哪里能够知晓城东发生的事情?你看,我身上长这些湿疹还没消呢,听说苗疆有奇药针对蚊虫叮咬有奇效,一会儿能不能烦劳白姐姐帮我取一点,浑身发痒甚是难受啊。”
白凤这才放下疑虑,笑道:“没问题,我一会儿就派人去取,外地人初来苗疆,大都要经受一番这种苦痛的,咱们世代生活在此的人,早已经被咬出钢筋铁骨,对这些小虫子大都不甚畏惧了,不过我看陈公子倒是依旧神光焕发,精神的很,想来也和我们苗人一般皮糙肉厚啊?”
陈铜雀心中不禁腹诽道:“这白苗族长是喜欢上老子了还是怎么的,咋的像吃了火药一般浑身不对劲?”
黄莺脸上挂着微笑,双眼弯成月牙,看向陈铜雀,之后才说道:“白姐姐这就误会陈哥哥了,蜉蝣似小人,专捡软柿子捏,陈哥哥是硬骨头,它们啃不动,所以只有转而攻击我了,若是有一天我能有那城东剑仙的本事,我看它们还敢不敢在我身上咬一个疙瘩。”
白凤闭口不语,这小两口,真是一个比一个嘴巴厉害。
行不多时,几人便来到了一座独悬在一座巨石上的酒楼门口,这等景象,也只有在接天城这种山城之上才能见到,一般酒楼门口都以幌子来招揽顾客,但这家掌柜别出心裁,竟然花费大价钱请人在那座巨石之上雕刻出了醉仙居三个大字,三个通红的大字竟然被匠人雕刻出了森然剑气,触摸其上,甚至能感觉到一阵杀伐之意,让人浑身冰凉。
掌柜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须发皆白,耷拉着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盯着哪里,看到白凤进来也仅仅是点头致意,没有起身迎接的念头,一个肩上搭着抹布的小二笑着将他们的族长迎进了留好的雅间,陈铜雀看到老人也仅仅是一个照面便不再留意,或许只是一个脾气有些怪异的普通老头而已,黄莺紧接着踏进房内,老人瞬间睁开眼睛,这一瞬间,似乎整个房间都明亮了几分。随即老人如同出鞘古剑,让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一阵龙吟,耳朵却没有声浪袭来的感觉,仿若这声龙吟只是每个人都同时产生的错觉。
白凤呆立原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人,用眼神询问着对方因何如此,但老人旋即又耷拉下了眼皮,不再作声,就像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小二提醒了几声白凤这才清醒过来,看到陈铜雀投来询问的眼神,白凤不知该怎么解释,也就直接说道:“屋下巨石上醉仙居几个大字便是老人的手笔。”
陈铜雀点了点头,又多看了老人两眼,这才跟随白凤上了二楼。
房间清新雅致,风味独特,几乎没有太多苗疆的影子,大多是中原江南的风格,难得的是屋内有一张整木制成的大桌,桌面甚至还能看清桐油之下预示着这棵大树在生前年龄的年轮,椅子也别具一格,与城门那颗椅树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的桌面上仅仅放有碗筷与几只琉璃盏,小二出去之后不多久便搬了几坛子酒进来,白凤吩咐他去弄几个小菜,这才对陈铜雀说道:“小女子知道公子此行苗疆是何原因,但你初来苗疆,无论如何也要喝了这一顿酒再说其它,苗民有个规矩,在桌上,喝酒就是最大的事。”
陈铜雀眯着眼睛盯着她,笑道:“咱们所说的喝酒可不是你这种喝法,这一坛下去还不得三天三夜不醒人事?喝酒,可以,咱们就如同比武一样,点到即止,别我一觉睡下去,被谁割了脑袋都不知道,岂不冤枉?”
白凤将倒满酒的琉璃盏推至陈铜雀面前,说道:“在我的地盘,至少还没有人敢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的地盘?”陈铜雀呵呵笑道:“你以为我这次大老远的跑来苗疆是为了什么?要真是你的地盘我恐怕都已经在回巴蜀的路上了。”
白凤脸颊涨红,半晌后才叹气说道:“这是老人的意思。”
陈铜雀猛的将琉璃盏内的烈酒一口灌下,指着白凤的鼻子吼道:“你呀你,做的个什么劳什子族长?”说完之后,直接朝后倒了下去。
包括黄莺在内的所有人几乎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他是喝醉了吗?”
曲功成大骂道:“哎呀,忘了这家伙一沾酒就醉了。”
众人忙作一团,原本接风洗尘还有老人暗中授意的一场酒宴,还没开始便已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