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等梅菲斯特回到树林里圣泉的时候,他的主人已经没有了踪影。经过一天的时间,圣泉变得空旷开阔。只有那传说与天界相连的泉水坛还矗立在那里。没有悉悉索索的啃食的声音,也没有肉体腐烂腥臭的味道。经过了一夜雪的洗礼,他不得不承认,这里变干净同时也陌生了起来。
此时的他,对自己的何去何从有了一丝疑惑。他不像恶魔可以在地狱里永生;也不是天使沐浴圣光歌颂神谕。此时的他就像这被冰冻一夜而落下的叶子,在严寒和酷暑的夹缝中生存。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就跑到树上躺下了。看着安静的圣泉水坛,他安慰自己,他一点也不好奇圣泉那端的天堂是什么模样。
突然,鼻尖落下了一片还未被阳光融化的雪花。从这六出的结晶体上,他嗅到了他主人的冷漠气息,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主人给他留下的讯息。
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翘起。
从靠着的枝藤上腾空翻了两周,就追着那暗色的气息走了。翻飞的衣角,翻出了这片狭窄的空间。
自己的直觉与敏锐的嗅觉将他带至这个蘑菇外形的房屋,屋内却寂静无声。
他变换了眼眸的瞳距,分辨着屋内黑色下主人的身影。
夜视下,他发现了他的主人。
在透明的窗帷中,暗色的衣袂混入夜色的空气,如若不是那白皙刚毅的面庞,他绝对发现不了他的主人。
此时的路西华正低头看着另一个人,一个深入睡眠的少年。那少年面容稚嫩,嫣红的嘴唇张张合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眼角却溢出了透明的泪水。
梅菲斯特将自己挂在树上,左右摇晃着。这个少年在梦境里梦到了什么惊惧神伤的事情呢?人类的孩童时期不是应该无忧无虑调皮捣蛋么?而他的主人,又为什么要俯下身去,安静的看着这个人类呢?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梅菲斯特分辨出这是羽翼划过空气带来的空气的轻微震动,顿时警觉了起来。
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且绝非常人。
他准备冲下去告诉主人。但主人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他所在的地方。原来主人早已发现了他的存在。
梅菲斯特不禁在心里嘲笑自己的胆小,主人不知是比自己高等多少的存在,他能发现的异象,主人肯定早就知道了。
此时的路西华却因为梅塔特隆翻身的动作弄得不开心了。自己不在的时候,天界的人已经摸到了尤利身边。
几天时间,尤利就变得如此脆弱,原来快乐开心的人界生活似乎也变得悲伤冰冷了起来。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天界的来客到来,才造成了尤利梦中哭泣的伤感。
但是,他不能惊动尤利,他没有十分的把握,米凯尔在苏醒之后,还会不会留在人界或是地狱陪他。
他恨他,他知道的。
在米凯尔看清他信仰的冷漠之前,不能让从尤利恢复身为天使的神格。同时,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这该死的梅塔特隆一定会戳穿自己的身份。
按自己的设定,在这些事情发生后,他和米凯尔会有一个不一样的未来,起码会是一个逃离束缚,自由选择的未来。
他在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屋外徘徊了一天,也思考了许多。在众多设想的肯定与否定后,无论哪种设想,他都不能以西斯的身份再待在尤利身边。
他要给尤利一个离别,一个关于西斯,关于兄弟的离别。
黑雾下的身影抬起手,将尤利脸上的泪痕拭去。之后他靠近尤利,将自身溢出的黑色雾气渗入少年躯体,汇聚到胸腔的中间部位。这样也就彻底阻隔了尤利苏醒的可能。
随后,这位黑暗的君王从这人类的小屋里离开了。带起的风荡起了少年的碎发和门边天使的几根羽毛。
尤利从睡梦中醒来,眼睛睁开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窗。连睡了两天的他,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夕。本能的翻身坐起,几绺不听话的头发在脑袋上竖起,给稚嫩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可爱活泼。
他记得昨天的梦,他梦见西斯回来了。在他身边坐了好长时间,却一声不吭,只是从嘴中传来几声叹息。他不知道西斯在叹息什么,难道是自己吃太多,家里入不敷出了!一定是这样,他要赶紧找西斯回来,告诉他明天他就叫上菲力去打工。
静默。
在意识回笼后,他反应过来,错了,一切都错了。菲力已经不在了啊,西斯也好久没有回来了。自从从那该死的城堡里回来,就什么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从尤利口中深深的传出了亦如昨晚从路西华嘴里传出的叹气声。今天应该做什么呢?一切又要从哪里开始呢?他的眼神开始飘向窗外,但窗外的景象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窗外的那颗昨天还绿着树冠的橡木树,今天却被雪染了一头白发。有几只叶子,包裹在晶莹透亮的冰凌中。和那日西斯在树冠上拾到的树胶中的蝴蝶一般,美得动人心魄。
尤利被眼前这不合常理的景象,吓得头发又竖起好几根。难道这恶魔收拾完菲力,现在来找他叙旧来了。
一时间,尤利的小脑袋中思索了无数种可能,已经自己可以找谁寻求帮助。
对对对,他还有个天使盟友。
尤利左右找着他的天使盟军,都不见“天”影。神啊,他不会是睡胡涂了,记忆错乱了吧。尤利被自己的脑补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自己神经了?其实菲力还活着?
尤利正要以为之前发生的都是梦时,却听到了从床边传来的呼呼声。从床上探出头向下看去,那用羽毛当被子盖的天使正睡得喷香。
原来又是自己想多了。认命地去推梅塔特隆起床:“醒醒,太阳都晒屁股了。不是说去找菲力吗?你要是再不起,我就拔你羽毛了。”尤利邪恶的双手,探入天使外表刚硬的翼羽,触摸到内层的绒毛,正要使劲。
那天使却一下躲得老远,导致尤利身体一下失去了平衡,向前栽去。
好不容易保持平衡的尤利抱怨道:“原来你是装睡啊,装什么装,有意思吗?”
“没有装啊,这是身为天使的自觉。有人都要拔你羽毛了,我当然感觉到了。如果有人半夜拔你头发,你没感觉吗?”
“没有。”尤利摇摇头,一脸的认真看着梅塔特隆。
真是败给这个人类小孩儿了。昨天还伤心到极致,今天却又可以计划着拔自己的羽毛。神赋予人类的时间果真是一剂良药。
“你看外边,居然下雪了。难道,难道我睡了半年?”尤利一脸疑惑地,指了指窗外的冰雪世界。
梅塔特隆站起来,向窗外望去。一夜之间,这座城居然下雪了。绿色的树植和艳丽的花上都落满了白色的雪。但此时的太阳正稳稳的上升,热量正在驱散这突入起来的寒冷之相。从梅塔特隆的天使之眼看去,掌管阳光的基路伯仍面无表情的拉着太阳在神的精神轨道上不慌不忙的移动着。
如若不是天界的失误,那么就是昨夜异象丛生。“异象啊”梅塔特隆叹了一口气。基璐伯座驾驶过之后留下的那一道车辙,无时不提醒着,他当年犯下的无可挽回的错误。不堪的往事最终化成了一根荆棘,让梅塔特隆不管是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想。
“喂,我们在找到西斯之后,就去按你说的去找菲力。去地狱把菲力拯救出来。”尤利不停的搓着自己的手,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因为他发现,现在只有依靠这个人,才能找回他重要的人。见梅塔特隆没有理会自己,尤利继续说道:“我是一定要找到西斯才能走的,他们都是我重要的人。如果你见了他,一定会很喜欢他的。他是一个十分有人格魅力的人,不像我,笨笨呆呆的,什么都做不好。”
天使依旧无言。
尤利疑惑地把目光从被自己的搓的红红的手上移至天使宽大的脊背上。却不想看到了一个落寞,翅膀都是低垂的挂在身后。在尤利看来,这梅塔特隆的翅膀当真只有被子的作用。好吧,现在加了一个表现情绪。尤利这才意识到,这个天使之前也和自己一样伤心了好多天。
“你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尤利小心翼翼的问道。
记忆在重要段落重新忆起之时,所有的回忆也就纷至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