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百花楼还在欢歌笑语。调笑声,拼酒声,声声入耳,搅得于洛又困又睡不着。翻了三百六十八次身之后,连隔壁睡的锦画都听到了动静,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于洛指指窗外,一脸的倦怠。
锦画了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往窗户上一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你刚才贴的是什么?”
“隔音符。每个房间都有。姑娘这里怎么没贴呢?想是锦月忘记了,回头我好好说说他!”
“……”忘了,锦月还是个记仇的小气鬼。
于洛一阵无语。
罢了,既然安静了,好好睡吧。一盏茶的功夫后,于洛崩溃的坐起身,望着床头悠悠发光的夜明珠,碎碎念着,“又是一个失眠夜。怎么在左岸夜那里睡那么香,到了别处反而睡不习惯了。不行,不能再想他了。于洛啊于洛,醒醒吧,你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可是,不知道左岸夜有没有在桃花源睡觉,或者,他就在对面,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他还是那样寂寞吗?
恍惚间,似乎听到一阵琴声,悠扬,绵长,时而快,时而慢,时而欢喜,时而悲戚,让人听了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于洛想看看弹琴的人是谁,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然而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过了一会儿,琴声越来越近,雾也渐渐散开了。于洛发现自己站在一处绿草如茵的山坡上,一个穿着黄衣的女子,在静静的弹琴,眼神含着温柔,在她的脚边,长着一种很像向日葵的花,金黄的花瓣,大大的花盘,像一个人的笑脸。
“姑娘!姑娘……”
于洛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锦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姑娘,你怎么倚着床头就睡着了,被子也没盖,回头生病了可怎么好?”
神仙也会生病吗?
于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笑嘻嘻的说:“昨天在想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你什么时候把隔音符给揭了,害得我听了一晚上的琴声,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锦画回头看看窗户,那张符还好好贴着,屋里也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于洛也看见了那张符,脸色变了变,忽然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看来是姑娘想听人弹琴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如我们今天去百花楼坐坐,听听曲,怎么样?”
也好。于洛对那个莫离好奇的很,总想挖出她背后的秘密,去结识一下也不错。
穿戴好之后,她们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了。
百花楼虽是青楼,倒是男女不忌,只要给钱,都让进。当然,很少有女人来这里。有的话,也是来抓奸的。像于洛这样纯来娱乐的,不多。
锦画是砚石书斋的人,吴媚娘认得,招呼的倒是热情,一说起找轻烟,有些为难。
“轻烟姑娘正在我家主子房里伺候,今天是不见客了。要不,我找海棠来伺候两位?海棠这几日跟着轻烟学琴,也会简单地弹上几首。二位要是不嫌弃,这茶点费就免了,算是我媚娘请的。你看?”
人家都把话说这份上了,于洛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离开了。
出了百花楼的门,于洛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她家主子不就是左岸夜吗?
那只色狐狸!
于洛面色不善的冷哼一声,抬脚下台阶,不料,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还是熟人。
“莫言?”
莫言一身黑衣,脸色憔悴,似乎瘦了很多,只那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深邃。
“姑娘认识在下?”
于洛一愣,恨不得拍自己一嘴巴。叫你多嘴,现在怎么办?
还好锦画在,上前打了声招呼,替于洛解了围,“莫公子,好久不见。”
“原来是锦画姑娘,好久不见。近来家事繁杂,没能前去拜访砚石先生,真是失礼。”莫言看见锦画,不由得想起于洛,眼角染上了一抹悲伤。
“莫公子不必见外。这位姑娘是我家大人请的墨人,在砚石书斋公干。我家大人很少来书斋,这书斋里的事都是这位姑娘做主。现在书斋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我们就先告辞了。”
莫言看了于洛一眼,没说什么,向锦画道了声别,就进去了。
想来还是为了莫离的事。
于洛有些不放心,拉着锦画绕到百花楼后院,趁着没人,隐了身,直奔左岸夜的房间去了。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左岸夜慵懒的声音。
“轻烟姑娘,既然你家人来寻你了,你就随他们回去吧。免得有人说我逼良为娼,坏我声誉。”
“左岸夜!”莫言咬牙切齿的喊道,“先前你将洛儿从我身边抢走,却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命丧黄泉,如今,你又将我的家人强留在此。洛儿的事,我无能为力,但是阿离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将她留在这里,她以后还怎么嫁人?你这是要毁了她!”
于洛听得一阵心酸。莫言至今还放不下那段往事,他一直在自责,自责当日没能保护好她。可是,现在她活得好好的,却不能和他相认。唉!
“从你身边抢走?莫言,小洛儿自己变了心,她不喜欢你,她最后是为我死的。你不会现在还忘不了她吧。真是可笑!”
“你!”
“轻烟,我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把你的家务事处理好了再来见我。”
“是,公子。”
门一响,轻烟走出来,后面跟着面色铁青的莫言,于洛趁着空隙,赶紧进去。只见左岸夜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远处放着一把琴,旁边还燃着香。看样子,确实在听琴。
“我这百花楼,你倒是来的勤。”
于洛愣了一下,看看房中无人,不禁叹息,“狐狸就是狐狸,嗅觉真不是一般的灵敏。”
左岸夜也不生气,眼睛缓缓睁开,准确无误的看着于洛的方向,道,“你跟砚石真是臭味相投。不过,你比他更胜一筹。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
“梦?”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于洛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昨晚上,梦见一种很奇怪的花,是长在藤上的向日葵,满地都是。”
“哦?原来是花妖。”
“你知道那是什么?”于洛以为是自己突发奇想,把向日葵和牵牛花杂交了,之前她还梦见过粉红色的雪。
“那是卧葵。此花根茎的刺有剧毒,中了这种毒只能活三天,连神仙都没办法解。只有把卧葵的花瓣泡在酒中,让中毒者饮下,方解。因此也叫醉观音。”
醉观音?挺美的名字。
“这跟轻烟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左岸夜又闭上了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轻烟走进来,依旧是冷若冰霜的脸,声音也没有温度,“公子,家兄已经走了,以后都不会来了。”
“很好。”
“我答应公子在此卖艺三个月,决不食言。还请公子能履行承诺。”
“那是自然。”
“没什么吩咐,轻烟就先告退了。”
门被关上,屋里又陷入了平静。于洛注意到,轻烟与左岸夜之间非主非仆,她不像媚娘对左岸夜那样恭敬,也不像其女子那样谄媚。履行承诺什么的,背后意义太广了,一定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