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双腿发麻,摇姯努力了一会后不得不放弃:“站不起来了。”
白衣公子叹了口气,从灌木丛里将摇姯抬了起来,把她的双腿平放在地面上,小心运着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摇姯问。
“你刚刚有一瞬间呼吸混乱了。”苏玉珩将内心慢慢灌输到她的双腿中,摇姯感觉有暖暖的气体在身体乱闯,又慢慢有序地来回流转。
“我才不是傻丫头!”摇姯有些愤愤不平。
她见苏玉珩丝毫没有赞同之色,有些委屈道:“我也不势利!”
“你已经可以动了。”苏玉珩站起身来,俯视看她,红瞳已然褪去,一双狡黠的黑眸比天上的繁星更夺目。
摇姯知道已到归期,她不禁问出口:“你要去哪儿。”
“接我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他将摇姯从地上拖起来,帮她将衣裳上的泥土拍干净,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满目缱绻。
摇姯迎着月光的方向看不清少年的神情,她从衣袖里掏出小包袱塞到他手中:“我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但是你身上带着银票总是没坏处的。”
“嗯。”他将小包袱塞到自己的衣袖里。
有只小手往他的衣襟里塞了个硬物,他有些不解。
“我才不是傻丫头呢。”摇姯有些得意,她把双生草保护得好好的。
既然答应要给他双生草,无论他富贵荣辱,她都会做到。
“少主,时辰不早了,下山吧。”突然从身后冒出了个沧桑的声音,摇姯吓得盒子没拿稳。
苏玉珩将盒子放进小包袱,一只大手爬上摇姯的头顶,许久,脉脉不得语。
“苍狼教严重受挫,我不能带着你一块受苦。”
她点头,轻声道:“我才不想跟着你吃苦,我要拿着钱去享受好日子。”
“嗯,听话。”
“要抱抱!”摇姯耍赖,抱住苏玉珩的腰,轻轻抽泣,泪水打湿了他的前襟,他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泽。
两只大手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放在女孩的腰间,他是一个极为内敛的人,喜好不外露是他从他父亲那儿学到的基本准则。他只是感受着女孩身上散发的香气,她的发梢轻轻擦过他的手臂,她的双手紧紧拥着他的腰,她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
“我过几年出关,你会来找我吗?”
怀里的人用力点头,“你还欠我银两呢,这是借给你的,以后要还。”
“你可千万别变心,我已不是当年善良模样了。”所以你一定要来。
“你在乎我?”
“不在乎。”
摇姯切了一声“那我变心与你何干。”
“你可以试试,你中意谁,我就杀谁。”
摇姯默然,许久,“那你岂不是要自杀?”
“我死了也势必会拉上你。”少年将她推开,最后看她一眼,将她的模样刻在心中,“走了。”
摇姯朝着前面的身影挥手,他从来不回头,今日依旧。她也曾想过,哪怕他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有个女孩在默默守护他,但是他从没有回首的习惯。
摇姯在他身后追逐了这么多年也会累,今日种种,细水长流,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她也要有自己的新生活,新追求了。
没过多久摇姯也趁着夜深偷偷下了山,她本就无依无靠,现在也只能先去投奔白栎乔了。
“你身上有血腥味。”走在一旁的老头状似奇怪地看着苏玉珩。
他轻言嗯了一声,“刚杀了清风派的二长老。”
老头摇头:“除此之外,还有女人的血腥味。”
苏玉珩有些惊讶:“难道她受伤了?”
老头诧异,苏玉珩很少喜形于色,能够让他这么关心的事情,可不是件好事。“是个少女的血,带着不一样的清香,不然我也闻不出来。”
苏玉珩停下脚步,细细斟酌起来。
老头知道他在考虑是否返回查看刚刚那个姑娘的伤情,但他们尚未出清风派的地盘,现如今魔教受挫,这样做实在欠妥当。
“她一直在我前方,我都未闻到血腥味,应该不是受伤。她刚才给少主什么东西了。”
苏玉珩借着月光打开包袱,里面有个荷包上面绣着个姯,他用大拇指仔细摩擦着,将荷包放进衣襟胸口处。
包袱里还躺着个木盒,木盒有些液体渗漏出来,他借着月光打开木盒,一股血腥扑鼻而来,硕大的双生草摊开在他眼前,但他眼中只有摇姯鲜血直流的模样。
老头儿凑近嗅了嗅,一脸严肃。
“这血,不是普通的血。”
苏玉珩轻轻嗯了一声。
“你竟然同她做了血祭?”
苏玉珩将木盒盖上,小心捧着手掌心中,一言不发,步伐愈发坚定地跟着老头下了山。
摇姯最怕流血,平时磕磕碰碰都要冲着他委屈半天,她生辰那日割她点血做血祭,闹腾了好久才哄顺。但是他也知道,摇姯最是倔强,明明知道打不过那两个壮汉还是要进房间去送死;明明知道今日救下他就是和整个清风派为敌,她依然好像风轻云淡地救他,又为了不拖累他的行程,独自下山避难;明明怕疼的要死,为了双生草流了这么多血,平时一点小事就跑来讨功的她,但怕他会因为双生草而心生愧疚,今日一句邀功的话都不提。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摇姯的一个小动作,一个小眼神,他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有时很讨厌自己的聪明,轻易就将人看透,才让他从小就带着审慎揣度生活,他宁愿自己笨一点,像她那样,想作甚就作甚,总有人替她偷偷扫除一切屏障。
他时常会想,如果摇姯有天不喜欢他了该怎么办。她有时很愚钝,自小就和那群男弟子打成一片,但哪有男子天天找未出阁姑娘嬉戏玩乐的,但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好似是平常事一般。他人哄着她,惯着她,但她从未将心托付给过。反而是自己,一次又一次拒绝她,她却越挫越勇。
是不是世界上的感情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才会珍惜。就像他母亲那么爱他父亲,但他父亲只垂青那个死了的人;那么多人爱着他母亲,但她却用生命护着从未爱过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看中了在台上清高冷艳的顾琉璃,无关她的美,无关她的才,仅仅是因为她对他丝毫不在意。她越是拒绝,他就越是兴奋,那种想要征服的欲望呼之欲出,原来是这种感觉。他虽然对感情之事很单纯,但并不是愚钝之人,渐渐发现这是她的欲擒故纵后,顿觉索然无味。
他一向都是自私之人,不达目的不罢休。所以摇姯写的情书他从来都是一笑置之,摇姯的表白他也从不回应,甚至拒绝她,讽刺她。他害怕,害怕有一天接受之后,她发现真实的苏玉珩也就那样,索然无味罢了。
这世上对他真心实意好的人用手指头都可以数出来,他不能再少了她的好,那么纯粹的好,那么护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