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挂掉沈长洛的电话之后,我立即又打给了侯明,可是在电话即将接通的前一刻,我还是将电话掐断。
我望着窗外突然下起雪来的天空,那白花花的一片片落在地面上,屋顶上的时候,悄无声息,从玻璃窗上,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映在上面的自己的脸,以及旁边的,另一张脸。
我的身子一凛,双手不由地紧握住拳头,我想要回过神,却又怕太快的动作惊了她,只敢一点一点的,慢慢地转过身去。
“好久不见,华安。”我轻轻对她说道。
她没有回答我,只皱紧了眉头看着我,抑或者不是在看我,只是目光,刚好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沈长洛没有想到的事情,我想到了一点点,你不是不能靠近他,而是不敢靠近他,对不对?不是因为他牵魂者的身份,而是怕他看破了什么,对不对?华安,你之所以不愿意告诉他事情的缘由,是不是因为这其中,有你想要保护的人?”
话说完,我抬起头来,眼前空空如也,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我深吸一口气,我想,我应该是说对了,我之前跟沈长洛说过,我和华安之间,有了一种莫名的感应,在我将刚才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了来自她的慌乱。
她究竟在极力隐瞒着什么?
即便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惜吗?
可是,我也感觉得到,她对沈长洛的在乎,那样的在乎,又怎么舍得放下他?
那是因为另一份更加深沉的感情吗?比对沈长洛的,更甚吗?
我捏紧了拳头的手慢慢放开,环视了一眼屋子,可是,除了我孤独的身影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做了鬼魂之后格外自由,所有人都喜欢来无影去无踪,以让我受到惊吓为乐趣?
我揉了揉眉心,才想起刚才的那件重要的事情,然而,在抬手打给侯明的前一刻,我还是住了手。
我发现在很多事情的时候,我总会犯一个通病,对别人口中的故事保持了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如果那个故事真的如同侯明所说,那么,这次惹怒他们的事情,是什么?
是他们提出建议说要将教学楼重建吗?
可侯明说,之前这样的事情也曾经发生过,到底是什么?
沈长洛说他刚到学校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那一幢废楼,而在那里,他也的确发现了几抹逗留的灵魂,然而,谁会知道,那里究竟有多少?
我打开手机,在浏览器上,输入S中火灾四个字,在弹出来的页面选了好几个,终于看到一个还算真实的帖子。
帖子的发帖人在最后的更新时间是去年10月份,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那个人应该是当年受害学生的家属,在帖子最开始的时候,他说那个时候法院宣判会给他们每个受害家庭20万元的赔偿金,那个时候的20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学校告诉他们会分成每年2万元的方式补偿他们。
可是截止在这个人发帖的时间,学校只给了他们每个家庭不到10万元的赔偿金,而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8年。
我搜索了一下发帖人的资料,发现这一篇帖子是他发表的第一篇也是最后一篇的帖子,后面有不少的人回复跟帖,但他除了一开始有回复一两句,后来全部都没有回复,而很显然,到最后一篇帖子的时候,他依然没有说到事情已经得到了解决。
我突然之间就想到了老校长那个富丽堂皇的顶级病房,只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止是那么简单,可是如果这件事情追究到最后,抛出来的结果是一滩深不可见的黑水,那么此刻,我究竟该不该住手?
毕竟,我完全可以说自己什么都看不到,让自己和这件事情完全置身事外。
可是,那些被掩盖的事实呢?发帖人说的声泪俱下,丧失亲人已经是最最悲痛的事情,赔偿金如今却不知所终,甚至可能进入了罪魁祸首的那个人的口袋之中,这样的事情,难道我要坐视不管吗?
我对着自己摇了摇头,可是我又不知道,我能这么做?
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将近8点,冬天的黑夜总比夏天让人感觉得到更加深刻的恐惧,尤其是在这样的下雪天,大街上面几乎寻不到一个的人影,霓虹灯在大街上面闪烁,照射出的,却尽是来自于这座城市冷漠与孤独。
我突然下定了决心,走到房间,将挂在房间里的羽绒服套上,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做法,我比谁都更清楚这未知的危险,可是,如果不想让活着的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把自己蒙在鼓里,就必须去寻找死去的人,从他们的口中得到的,或许才是真正的真相。
我直接走到了学校后面的围墙,这里我早已经轻车熟路,双手撑在上面,稍稍一用力,整个人便直接站在了围墙上面,再接着,整个人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样潇洒的动作,并不是沈长洛这样的帅哥的专利,在吃过几次狗啃屎的教训之后,我终于可以顺畅地完成这一组动作。
后来,在很久以后,我和沈长洛一起再回到这个学校,来到这一面我和他都曾经跳过无数次的围墙面前,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加高了许多,而在上面,是洒了一大片的玻璃渣子。
而那个时候,那一幢废弃了几年的教学楼,也已经是另一幅新的模样,我们两个站在曾经一起走过路过的这座校园的每一条路,不约而同的,彼此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而现在,我一个人走在校园中,和别的高校不同,S中的住宿生总是少的可怜,那一幢高大的住宿楼里只有寥寥的几个灯火,在黑暗的夜色之中,并没能带给我温暖的安全感,相反,那闪烁的灯火之中,更像的是,孤独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