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白虎、黑线
“吱吱……”虫鸣不断。夜色中，鸿飞独自行走在通往谷内大湖方向的林间小道。微风拂过，两旁树丛发出“沙沙”声。
顺着道路走去，鸿飞不禁想起那一日他与杨耿在此地的遭遇，奇怪的是，他竟然丝毫没有忧伤的情绪，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仇恨，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心中不愿想却又总是萦绕心头的各种念头。而在道路的那一头，是片大湖。
越是靠近湖，湿气越是沉重，气温也慢慢降低了下来。所谓夜凉如水，鸿飞也察觉到先前的燥热感消失了，加之现在莫名的心境，鸿飞的心中异常宁静，一下子衍生出了隐居此地，不再入世的想法。
摇了摇头，将这样的想法抛开，不久，鸿飞就来到了湖前路口，并在此停顿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路口处充满了浓厚白雾，看过去应该是雾气覆盖了整个湖及其周边的样子。
“吼！！…………”
虎啸声再次传来，鸿飞打了个冷颤，在山谷内听到虎啸声的音量明显大了谷外数倍，回音也清晰不少，阵阵传入鸿飞的脑内。
鸿飞想看看时间，算算自己是否该回去了，于是抬头望月，可是两旁茂盛的树木枝叶生长到了头顶，看不清月亮的方位，鸿飞只能走出密林中的道路，进入雾气所弥漫的谷内。
“月至正中，已经午夜了啊，看来是该回去了。”鸿飞自语道。
然而眼前美景，让鸿飞没有立即挪动脚步。
明月当空，月华洒落，银辉遍布谷内，雪白的雾气加上皎洁的光华，让谷内如烟云缭绕的仙境般美丽。微风作用下，雾气流转，缭绕在鸿飞身边，一片静谧祥和的气氛。
良久，鸿飞终于决定离开，可就在这时候，一幕奇妙的景象出现在了鸿飞眼前。
原本空无一物的湖面，突然聚集了大量的月华，这些光芒似被抽离一样汇聚在湖心。而相对的，鸿飞所处在的空间一下子阴暗了起来。
湖心的雾气随着光华的聚集，也渐渐起了变化。缓慢流转的雾气开始了愈发强烈的翻滚，同时大量的光芒进入雾气中。两者融合起来，竟然渐渐地形成了一只白虎，周身散发强烈光辉。
白虎一张口，阵阵虎啸响彻山谷。鸿飞被所见给惊呆了，直愣愣地盯着白虎，心中除了赞叹一字——美，此外别无他想。
然而梦幻般的一切并未持续多久，再一次剧吼之后，白虎转头看向鸿飞，四目相对，鸿飞没有一丝惧怕，只是觉得心中无比安宁。随后，本是凌空立在水面上的白虎一个轻灵地跃起，再直直扑入水中，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消失在了光滑如镜的湖面上。
鸿飞见此景象，缓步走到湖边，凝视湖面许久，随即学着白虎一跃——“噗通！”一声，将湖面水花激起数尺。
“啊哈……”慌乱地从水中爬回岸边的鸿飞喘着大气，湖水将他的衣服头发尽数打湿。鸿飞这才惊觉自己的不对劲儿，先前像是中了邪般的模样。湖周围的寒气侵入鸿飞的身体，加上之前诡异的一幕，鸿飞内心的恐惧终于被激起，瑟瑟发抖着跑出了树林，经过村庄旧址也不停留，一路奔回营地。
“鸿飞！你怎么起这么早？”跑回营地的鸿飞遇见了到营地外方便的虎子。然后抬头才发现，太阳已从东方星辰天幕中露出些许光芒。
“咦？鸿飞你身上怎么湿透了？你干什么去了？还跑得那么快。”虎子疑问道。
鸿飞稍微镇静下来，喘着气对虎子说：“我，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老虎！”
“白色的老虎？”虎子发出怪声“是我这样的吗？”
话闭，虎子的脑袋上开始长出越来越多的白毛，头发也跟着变白，鼻子、嘴巴都开始变形，一下子成为了一个虎头人身的妖怪，对鸿飞露出了笑容。
“啊！…………”
鸿飞尖叫着直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营地的帐篷里，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换过。帐外传来虎子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虎子快速弯腰探头进入帐内，鸿飞惊魂未定，乍地被虎子吓到，双手撑着向后退。
“鸿飞你咋了？”虎子疑惑地看着鸿飞。
鸿飞瞪着眼和虎子对视，然后用手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梦境才松了口气。
“我是怎么了？”鸿飞问道。
“我还想问你咋了，听守卫说你昨晚出去方便，过了半夜都没回来，守卫出去看了看，发现你浑身是水地倒在地上，才把你拖回来。”虎子解释道：“然后交给我们，检查没什么大碍，给你换身衣服，让你睡下。”
“啊…是这样…”鸿飞道：“对了虎子，你昨晚听见虎啸声了吗？就是从虎吼山那边传来的，离着这么近，应该是能听到的。”
“昨晚？不清楚，我睡觉一般睡得很死，你去问问昨晚的守卫吧。”虎子回应道：“对了，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那就好，你先前受马撞的伤还没好全呢，别再出什么事儿，这下天也亮了，队伍要出发了，你准备准备，还有老头子要你解释下你昨晚的事儿。”
“哦…好，谢谢。”
“不用客气，就这些，那我先去忙了。”
“嗯。”
说完，虎子便出了帐篷，留下鸿飞一人。
“难道只是一场梦？”鸿飞心中暗想，“但我的衣物确实湿了…罢了，待会儿去问问守卫再说。”想完，鸿飞起床，稍微整理下后，也出了帐篷。
来到外头，不远处就是正在忙着整理各种器皿和用具的老头子与虎子等人，鸿飞上前，想向老头子解释来龙去脉，老头却先说道：“去吃早点，然后过来帮忙整理东西，昨晚的事干完活儿再讲也不迟。”
听见老子的吩咐，鸿飞点头后也开始了忙碌……
法界北疆，一条连绵的山脉横断在法玄二界之间，形成天然屏障，其名卧龙。
卧龙山脉有四处连通玄界的天险，每个天险都有法界的人把守，玄界却从没有人来在另一端把守。把守天险的任务通常由法界的一些其它派门执行，法门虽为法界第一派门却不管这事儿，而作为补偿，法门会给予把守天险的门派一些好处，再加上把守边关很容易，所以就有不少派门抢着去做这任务，最后法门只能下命法界内有意的派门轮流把守，每年一轮。这种任务通常由中小派门执行，大型派门是不在乎那些好处的。
天色微亮，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待到金光散去，一袭青衫，手持古型长剑的身影出现在了边关之地。
来者正是法门三执法之首的青衣执法——方人行。说起法门执法，乃是法门管理世俗秩序的最高执行者，直属于掌门管辖，地位尊崇，在法门内仅次于三部司长，与长老院长老平起平坐。而方人行手中所持的古尘剑则是法门中著名的五大戒法神器，创派之初作为五位始祖之一的佩剑。执此剑者必是公正严明之人，受此剑承认方可掌握。
方人行孤身来到卧龙山脉下，是为边关失守一事调查而来。
卧龙山脉高有千米，地形险峻，一般人与普通修行者难以翻越，想入法界只能过守关，守关者对付这样的人物借着险要地势是绝对没问题的。若有道行精深者想来法界，翻越卧龙山并非难事，故而守关一般只用于防范外界贼匪与流民，想要防住高深的修行者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这也是玄界玄宗懒得在天险另一头再设守关的原因，因为想要离开法界到玄界的普通人几乎没有。
这样一来，边关失守，要么是大修行者强攻，要么是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件。再加上虎行武府斥候的说法，边界有乱战的痕迹，可以推断出边关是被攻打下来的，而非其他事件。
那么到底是谁会冒着得罪法门的危险来攻打边关呢？方人行欲探究竟。
此时方人行来到的地方是离卧龙山脉第一险关数里的一片树林。顺着前往边关的方向，方人行在树林中徐徐穿行，同时也在观察周身事物是否有异常。
“前方有人！”方人行感知到不远处的动静，不动声色，用法力遮蔽自己的气息，来到了发出动静的地方。
“嗯？”
“咔哧、咔哧…”
在方人行的前面，是一个衣衫褴褛之人的后背，此人后背有多处刀伤，最深一处可以隐约见到脊椎骨，暗红色血液布满他的后背，可那人仿若毫无痛觉，坐在地上，双手在前，低着头，传出咀嚼食物的声音。
方人行很是疑惑，察觉到眼前的只是个普通人，便打算卸去法术，出现在那人面前。但是当方人行走到那人的后背时，吸了口凉气，选择了继续维持术法。
由于方人行站着，他能够越过那人的头顶看见他身前的事物。那人咀嚼的东西不是什么食物，而是他自己手臂！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血肉，森森白骨暴露在空气中，而且此人似乎连骨头也不远放过，不断用牙齿啃食骨头。纵然是心志坚强的青衣执法，也不由被眼前诡异恐怖的景象惊到。
定了定神，方人行绕到此人面前观察，发现此人是一个面如枯槁的男性，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在眼的下方存在着明显的泪痕。更为怪异的是，他那只被啃食的手臂竟能自由活动。失去了血肉和筋脉，只余白骨的手臂如同正常人那样转动，让自己能够啃食骨头不同的地方。
而方人行仔细观察后发现，在那人全身的骨头包括牙齿之上都有着连绵而微不可见的黑色气息。为什么说是黑色，因为当方人行动用神识探查，所感受到的是不同于他所学所知的任何力量与道则的存在，只是单纯的黑暗，包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志在内。
再动用神识观察此人脑部，亦有几条简单的黑线交织在控制人行动的部位，但是其他部位都完好无损。
方人行继续查探下去，之后更加让他惊惧的事实被发现：此人神魂与肉脑皆存，但都被不明的黑色线条简单缠绕，可以假定是这股诡异的力量控制了他，但是既然魂与体皆在，说明此人是存在感知能力的，但是失去了控制力！他能够通过五感来感受到世界，也就是说他知道自己在吃自己，也能感受到肉体被撕咬的痛苦！
“真非人也！”这是方人行的第一感受。
“咯嘣！”一声脆响，带落几颗牙齿，眼前之人的手臂骨上终于出现了裂纹。
方人行见此状况，终是不忍其再受折磨，并指发气，贯穿此人脑颅，了结了他的痛苦。
然而黑色气息并未就此罢手，受到外界力量的影响后，黑色气息竟然包裹住那人魂魄，在一瞬间将魂魄绞碎。破碎的魂魄又不知为何，竟化为了同样的黑色，与原先的黑色气息融合在一起，如蛇般在空中飘荡，似乎在寻找下一个宿主。
方人行再也忍不住，用低沉的声音怒道：“世间竟然还有此等邪物！”
说完，挥剑便斩，同时解除了自身的隐藏术法。
被古尘剑斩中的黑色气息，受到古尘中无比强烈的雷霆力量杀伤，瞬间消弭了一大截，化为细若游丝的一缕，疯狂般极速朝着某一个方向飞去。
而挥完这一击的方人行更是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在他的认知中，虽不了解黑色气息到底是什么，但它能够附于现实的肉体，又能接触虚无的魂魄，就必然是天道的一种存在形式。那么方人行手中所持的古尘剑，拥有天道中最纯粹与猛烈烈的雷属力量，不论是现实肉体还是虚无魂魄，凡是接触到这股力量都将被击毁成天地之虚。而黑色气息，虽也受到这股力量影响，却是没有被彻底毁灭，这样的强度，足以让方人行惊愕不已。
虽说方人行没有真正催动古尘剑，但作为法门神器之一的古尘剑乃是沐浴无尽雷池洗礼而成的天生神器，代表的正是天道规则之中雷，单论其威能之强世间怕是再难有一把神兵能出其右，若让未得到古尘认可的方人行本人无防备地受其一击，其无意间的威能就将自己重伤濒死。就是这样一柄神器，竟然不能彻底毁灭黑色气息，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也由此，方人行更加确信此物的不详与危险，长久修行习来的预知祸福的本能感知，让方人行知晓事件的严重性，他不敢追寻黑色气息的踪迹，当下立刻决定撤离此地，上报法门，并派人彻底封锁这里。
做完决定，方人行不再犹豫，古尘挥舞，化作冲天金光，返回虎行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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