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的这句话，终于成功止住了憬辰的笑声。
“咳……咳咳……哪里，我没有。”
开玩笑？这种事能随便承认吗？一定要立刻否定才好。一不小心，被清儿归入坏男人的类型，那就惨了。
“切！鬼才信！”冰清一副“你骗鬼”的表情。
“真的，娘子，我不骗你。”憬辰收起笑，一本正经道。
“……”冰清似笑非笑地望着憬辰。那表情活脱脱是，你就吹吧！
咕咕咕！这回轮到沐影笑了，不过不敢笑得那么明目张胆而已。
“沐！影！”憬辰柔声唤道。
看来他太久没有整治这小子了，才会让他忘记谁是老大。
闻言，沐影抖了抖。好可怕，他都好久没有听到主上这么“温柔”地叫他了。
“呃……夫人，爷说得是真的，爷要求很高的。青楼里那些女子哪能入了爷的眼。”沐影立刻帮憬辰说话。
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怪罪我。沐影抹了抹汗。
哼哼！这还像句人话。憬辰在心中冷哼道。
“呵呵！好啦，我相信就是了。”冰清敷衍道。
其他人去不去ji院关她什么事？只要她家相公不去就是了。
想到万俟宁，冰清眼神不由一黯。不知道。她出事后，万俟宁是怎么想的，已经完全忘记她的心，可否会有一点痛？
憬辰本要对冰清敷衍的态度表示不满，看到冰清黯然的眼神后，心中不由一痛。他知道，冰清十有**是想起万俟宁了。
憬辰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于是最终抿成了一个哀伤的弧度。
为什么，最先遇到她的不是他？如果是他，是不是走近她心中的就会是他了？憬辰一百次问自己。
于是，马车内陷入了一片安静。
只闻哒哒的马蹄声和唧唧的车轮滚动声。
黑漆漆的夜，星光暗淡，月色稀薄。
冰清早已熟睡。
憬辰静静坐在窗前，望着墨黑的天空，望着黯淡的星子，好像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心，始终无法静下来，纷乱的思绪填充着他的脑海。她就在他身边。可是，就在今晚，他突然觉得，她又离他好远。
他先前为可以和她一路相伴而雀跃，他原以为，不管她心里装着谁，只要能让他看到她，他就会心存感激。可是，原来，他要的更多，他想要独占的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他想那个占满她思绪的是他……非常想……
扣扣！两声极轻的敲门声传来。
轻到……如果不仔细听，会以为是幻觉。
憬辰的眉毛动了动，随即站起身，缓步走向门边，脸上依然残留着刚才的沉思，和沉思带来的淡淡哀伤。
只是，那沉思和哀伤，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双眼清明如干净澄澈的深潭。
憬辰步出门外，轻轻合上门。
“爷，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一切了。”魂希躬身，轻声道。
“嗯，好。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让影守着就好了。”
“是，爷。”魂希依言退入旁边的房里。如一道影子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憬辰转身回到房内，走到床边，轻轻撩起床幔的一角，望着冰清睡颜。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可是，他却开始思念她。
黯淡的月光下，床上的冰清好似睡得极不安稳，双眉轻蹙着，呼吸声也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均匀悠长，长一声短一声的，好像梦中被什么不安的情绪纠缠着。
憬辰好像看到了冰清梦中那些情绪，握着床幔的手紧了紧。他恨这种了然，他宁愿自个儿糊涂一点，不知道她是因为思念远在宁阳城的那个他……才睡得如此不安。
憬辰望了熟睡的冰清最后一眼，强迫自个儿放下手中的帐幔。
缓缓坐到窗前，拿出袖中的短笛，放在唇边，轻轻地吹奏。
笛声极轻，极淡，像晨雾一样朦胧。像初落的暮色一样浅淡，像飘散在风中的炊烟般让人心安，像情人的呢喃，让人心暖……
床上的冰清发出一声极轻的呓语，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去，轻蹙的眉头终于舒展。
当明媚的晨光照进房中时，憬辰右手拿着翠笛，轻放在膝上，左肘放在窗台上，撑着头，眼睛闭着，好像在熟睡。
白若雾气、亮若月光的晨光笼在他周身，流转着……宛若神光。
破天荒早起的冰清就这样看呆了去，忘记了正要穿鞋。
然后，她罗袜，悄悄走向他。
她记得，一次在西宁湖边见到憬辰时，她曾惊艳来着，可是，随着愈来愈熟，她忘了这种惊艳，好像面对的只是一张稍微好看的一张脸而已。
可是，她现在又记起了那种惊艳。那是一种让人心脏紧缩，呼吸停滞的感觉。
冰清在憬辰身边站定，屏息凝视着。她有一种冲动，想把此时的憬辰拍下来，画下来，用一种永恒的方式将这绝世的美记录下来。这无关于懂不懂艺术。只是任何一个人都有的，对美的敬畏。
冰清轻轻伸出手，用手指隔空描画着憬辰的轮廓。
“醒了？”就在冰清不知几次描绘憬辰脸部的轮廓时，憬辰突然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
眼眸含笑，嘴角微勾，眼底清明，声音暗哑，像是刚刚醒来的样子，却又不像。
“呃……”冰清的手指就这样尴尬地悬在半空，“呵呵，是啊。”冰清讪讪地笑着，将手放回身侧，手指头悄悄圈回掌心。
“你刚才是想非礼我吗？”憬辰依然一手撑着头，好整以暇问道。好像在问，刚才你是想叫醒我吗？
“呃？！”冰清吞了吞口水，艰难开口，“我只是……只是……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你。”
“哦。这样啊。”憬辰淡淡勾唇一笑，“我以为你现在不困，所以决定非礼我了。”憬辰的眼里星星点点闪着光。
“呵呵。”冰清干笑，原来这人还记得，一夜她调戏他的话呢。
“不是吗？”
冰清望着憬辰，一秒。两秒……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
“呵呵，被你发现了，我本来想那样做来着。可惜你醒过来了，可惜啊可惜。”冰清一脸惋惜，煞有介事地摇摇头。
刚才因为突然被抓了个正着，所以有一点尴尬。现在，缓过劲来的冰清，又恢复成那个言行大胆、没心没肺的样子。
“是吗？早知道我就晚一点醒过来了。”憬辰咕哝道，脸上是夸张的懊恼。
“哈哈哈……下次记得。不要醒得……那么不是……时候，很煞……风景……你知不……知道？”冰清边笑边喘息着道。
“开心了？”憬辰站起身，伸了伸懒腰。轻轻活动着身体，“昨晚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呃？！”
“你昨晚在梦中哭泣来着。”憬辰胡诌道。
“哦。”冰清淡淡应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往床边走去。
她没有怀疑憬辰的话。她昨晚确实梦到不好的事来着。事实上，不是不好的事，是非常、非常不好的事。
她梦到她家相公就坐在她面前，却好像看不见她，只是与希尔滟亲昵谈笑，喁喁低语。任她怎么喊他，他都不看她一眼。
憬辰没有得到回应，奇怪地望向冰清。
只见冰清转身，好似失魂落魄般往床边走。憬辰怔了怔，随即眸光一闪，先前仰着头没发现，她竟是没穿鞋的，只着白色罗袜。
“啊？！”冰清惊叫一声，下一秒，已被憬辰稳稳抱在怀中。是那种真真正正的公主抱。
“大早上的，就赤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也不怕着了凉。”憬辰沉着脸念叨道。
“嗤嗤……”望着这样一个憬辰，冰清不由轻笑出声。本想纠正他，说她不是赤着脚，还穿着袜子呢，却因为想笑，而作罢。
这样一个仙人一样的男人，竟然在对他念叨着“小心着凉”的话，烟火气息扑面而来，刚才围绕在他身上的那种神秘和遥远的感觉，像泡沫一样，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笑吗？”憬辰的嘴角抿得笔直，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可是，眼中流淌的笑意，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呵呵呵……”冰清笑着点头。
能看到她笑，真好。如果能让她笑，他愿意成为那个笑料。突然，他不想知道她昨夜的梦境了。既然他已清楚。又何必让她清清楚楚说出来，徒惹伤心呢。
憬辰将冰清轻轻放在床上。单膝跪下，执起冰清的一只脚，放在他膝上，拿起地上的鞋，就要往冰清脚上套。神情专注得……近似于肃穆了。
冰清看到憬辰的动作，先是愣了，痴了，紧接着……慌了。
她想起前世看的那些电影和，只有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时，才会甘愿在她面前跪下，为她穿鞋。前世看到这样的情节时，她感动到心脏紧缩来着。
可是，现在，她只有慌张，憬辰这样的对待，她受不起。他是那样一个远离尘嚣、站在红尘之外的人，怎能跪在她面前，为她穿鞋？！
不管是她也好，还是其他的女人也好，她都希望憬辰永远不要做这样的事，他只适合白衣蹁跹、临风而立，静静地被人惊艳和膜拜。
冰清轻轻动了动脚，想要挣脱憬辰的手。
憬辰一手轻轻圈着冰清的脚踝，一手提着鞋，困惑地抬头望着冰清。
冰清低头，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像是上好的白玉雕成的一般，让她的脚和鞋也似生了光。。
“憬哥哥，我自己来。”冰清咽下喉头的哽咽，开口道。
“我来就好。”憬辰轻轻一笑，低头准备继续未完的工作。
“憬哥哥！”冰清的口气近似于怒吼了，脚上挣扎的动作也变大了。
可惜，憬辰看似松松地圈着冰清的脚踝，可是任冰清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嗯？”憬辰再次抬头望向冰清，眼神依然困惑。
“你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为女人做这种事？！不管这个女人是谁，你都不能做这种事。”
“为什么？”憬辰轻蹙起了眉头。他不明白，清儿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他在为她穿鞋，而不是其他什么不相干的女人吧？
“憬哥哥，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再不要做这种事了……”冰清的眼眶微微发红。
这个谪仙一样的男人，她希望终其一生，都不要看到他为女人做这种事。在她眼中，没有女人配得到这种待遇，包括她冰清在内。
然而，这个谪仙一样的男人，现在却在为她做着这样的事。这让她不知该感动，还是该为他的低身而惋惜。
冰清低身，伸手，轻轻夺下憬辰手中的鞋，使力要将憬辰拉起身。憬辰被冰清的态度弄得怔忡，竟被冰清顺利拉起，坐到了床边。
冰清低身慢慢穿鞋。
“清儿，你是在……生气吗？”憬辰侧低着头，望着冰清的侧脸。
“不是。”冰清闷闷答道。
“是吗？”
“嗯。”
“……”憬辰沉默。
冰清穿好鞋，坐起身，没有去看憬辰，沉默片刻后，幽幽开口：
“憬哥哥，你知道我一次见你时，是什么感觉吗？”
“……”憬辰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当然，冰清没有看见他摇头，但冰清也没想让他回答，于是自顾自说下去。
“那时候，我觉得你是……”冰清转头，望着憬辰的眼睛认真道，“仙。人。”冰清一字一句清晰道。
“哦？！”憬辰诧异地动了动眉毛，有点不可置信。
“那时候，你白衣飘飘，神情淡然，就像是从某座仙山出来的仙人。”冰清转头，笑了笑，“你在我心目中，是仙，所以，不能做刚才那样的事。”
“哦。”憬辰怔怔片刻，然后开口，“那万俟宁呢，他在你心中又是什么呢？”憬辰非常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天神。远古的天神。”冰清淡淡道。
“哦。”
那这天神和仙人，哪个更胜一筹呢？憬辰苦恼地思索。
“憬哥哥，想什么呢？”冰清侧头望向憬辰，见憬辰一脸沉思，眉头微皱。
“呃？！没什么，饿了吧，我们吃早饭吧。”憬辰尴尬一笑，转移话题。
憬辰快速起身，逃一般冲向门外。
“小影，把早餐端来吧。”
“我想给那位玉环姑娘赎身。”用早餐的时候，冰清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
“你放心，已经赎了。”憬辰淡淡道。
“呃？！”
“她就是魂希昨儿个看上的姑娘啊。”憬辰胡乱说道。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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