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挣了挣,可是半天也没有挣脱。
待在墨轩身边,她似乎是很不情愿:“你别以为我来了,你就没事了。”
别以为她心疼他,就真的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她讨厌欺骗,讨厌不信任,更加讨厌他一个人独自作出决定,似乎一点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而这一次,他作出决定,没有与她商量。
墨轩笑了:“嗯,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所以这件事不能当没有发生过。”
要知道,因为这件事他们两人可是整整的冷战了四天,要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别说安诺不答应,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
况且,他没有忘记自己做这件事的初衷,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还不太牢固,需要一些风波来帮他们稳固墙角。
他需要经过这一件事情,告诉她很多问题。
“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现在也很生气。”
墨轩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说道:“因为你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所想到的不是要问我,而是自己独自承受,甚至把我晾在一边不搭理,你知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很有可能就是从冷战开始的,因为缺乏交流,所以……”
所以她不得不担心,不得不用这种特殊的方法,因为他猜准了,安诺之后一定会低头一定会主动。
安诺并没有反驳墨轩所说的,她低着头,咬着唇角,泛红的嘴唇被她咬得似乎能滴血丝的,等到头顶上的声音终于消失的时候,她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扯了扯墨轩的衣袖。
“先做错的是你,你怎么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独自决定要去打仗了,不知道战场上有多危险,我们都去过了一次,你难道会不知道?”
“我这几天天天都做噩梦,梦到你浑身鲜血的盯着我,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
因为这件事,就算是冷战的这几天她也没有睡好过,总是会做噩梦,梦到他一身鲜血,然后自己从梦魇中醒来。
但是她不能哭,她甚至哭不出来。
那时候的她看着旁边睡着的他时是什么心情?墨轩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
她只知道,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就算是现在她也不能忘记。
墨轩沉默了,这件事是他疏忽,没有事先与安诺商量好,可是那时候事发突然,他如果不作出决定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彻底的绑定在京都。
可是他不愿意,他想带着安诺一起游走世界,不愿意呆在这一个金贵的牢笼里。
她无奈的扯着嘴角,双手举起做投降状:“好好,是我先做错了,我不该瞒着你,不该没有和你商量,我向你承认错误,可是你承认不承认你的错?”
这是一个重点,若是他们两人总是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产生矛盾的话,一辈子就这么短,短短几十年,要是在各种各样的矛盾里度过,他会觉得可惜,老了之后更加会觉得遗憾。
承认不承认,这是一个难题,如果承认的话,那么这几天的冷战就是他们双方的责任,而且倒是显得她太无理取闹了。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安诺双手无意识的纠缠着,看着自己粉嫩的指甲,她犹豫了,她的犹豫不是针对于面子问题,而是针对于……他的去留。
“如果我不承认的话,那你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边城,不用和大丹对抗?”
她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最后一丝期待,如果他不用去的话,那么她就算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
墨轩摇摇头,看着她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眸,喉咙越发的干燥了起来:“圣旨以下,断无更改的可能。我能向你保证的是,我一定会安全的从那里回来,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丈夫。”
他不舍得留着她一个人面对京都里面的豺狼虎豹,短暂的分离是必须的,只有这短暂的分离,才能换回他们以后几十年的自由。
“可是我不相信。”安诺伸手抓着墨轩的衣袖,表情越来越急躁,连语速也快了起来:“战场上刀枪无眼的,你又不是铁打的,你怎么能保证自己安全!”
“边城的将士们也不是铁打的,他们甚至已经有好几年没回过家见自己的家人了。”
一句话莫名的让原本挣扎着的安诺平静了下来。
她的头又低了下去,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她似乎被墨轩说服了,又似乎抱着最后一丝倔强。
眼看着小人儿被自己打击成这个样子,墨轩在心底深处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敢露出半分心软的表情,他害怕,一旦自己心软了,就真的走不了了。
“其实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你并没有因为世子之位与我闹。”
这会给他一种感觉,在荣耀和她之间,安诺选择的永远是他。
安诺无意识的撇嘴,对于墨轩的莫名其妙的情绪并不放在心上,他们安家这一辈子可谓是荣耀加身,不说要什么有什么,不说只手遮天,可是在这个地方,却没人敢怠慢于他们。
那样的荣耀难道还不够多吗?
况且,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一个女儿,并没有想流芳百世的觉悟。
很早之前,母亲就教导过她,以前是什么样,以后是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能过成什么样。
她也因为那句话而一直努力着,努力的让自己和身边人过得越来越好。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无法从她的表情里判断他在想什么,可是他知道,现在的安诺很不安,这种不安甚至已经在他的肢体动作里表现了出来。
墨轩眼中出现一抹歉意,因为这是她带给他的不安。
忍住想要哭的冲动,安诺努力珉着唇平复声音:“真到了那时候能带我一起去吗?我不会给你捣乱的,我会乖乖的待在家里等你回来。”
至少她能天天看见他,确定他的安全。
她只有这个要求了,可是他不能满足。
“你说过的,刀剑无眼,对你,我放心不下。”更加放不下。
沉重的气息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一滴带着温度的水渍滴落在墨轩的手背上,他手指不自主的动了动。
接下来是第二滴,第三滴,越来越多。
安诺伸手毫无形象的擦着脸,越擦越用力,越擦越疼,可她就像是入了魔似的,即使疼痛也无法让她停止动作。
头顶上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一只大掌死死地,捏住他的手心,让她不能再乱动,随后另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的抬起头与他对视。
“你这么笨,我怎么放心让你跟着我一起去?”
那里太危险了,就算他有足够的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全,保证会安全回来站在她面前,可是他却没办法保证安诺的平安。
意外因素实在太多,他不愿意将安诺放在那种情况之下,所以宁愿将她留在相隔千里的京都,因为这里至少证明有人会护她周全。
指腹轻轻的摩擦着她的眼角脸蛋。他猛的亲了上去,在她的眼睛上,她本能的闭眼,等待那一抹温润濡湿的离开。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没得商量了。
那一天,她真的在他面前鬼哭狼嚎了几个时辰,而他至始至终的拍着她,哄着她,可是就是不说不走这句话。
他一向心疼她,可是却没有在这件事上退步。
直到他身穿军装铠甲离开之时,她还眼泪汪汪的望着他。
她不能让他放心,她想让他有牵挂,只有那样,他才会因为不放心而努力回来。
皇宫中的墨皇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在他旁边磨磨的杜公公至始至终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伺候了皇上这么多年,他能看得出现在的皇帝心情很是不佳,若有一人闯到枪口上,自然也只能被炮轰了。
面前的奏折已经摆放了整整半个时辰,可是墨皇第一次觉得无从下笔,像是看天书似得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烦躁的扔下了手里的狼毫笔,忽如其来的怒意让所有在御书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们猛的跪在了地上,连杜公公也不例外。
低气压在御书房中蔓延着。
墨皇抿着唇,不怒而自威:“大军离开了吗?”
“一刻钟之前就已经走了。”杜公公扯了扯唇角,他知道,其实皇上想问的不是大军有没有离开,而是墨轩有没有走。
他也相信,如果此时墨轩还在京都还未出发的话,以皇上的性子真有可能大手一挥直接收回成令。
墨皇的态度让他觉得心惊,哪有一个皇帝会为了臣子而变得如此不冷静。
杜公公心想,其实墨轩的暂时离开,不管是对皇上还是对定国王府都是好事,至少能让皇上想清楚一些事情。
但是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讲出来的,只因为皇上的态度,一个帝王的态度,足够让他这条小命保不住。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