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三十七)(1 / 1)

最新网址:www.botaodz.com“阿嚏!”

走出巷口的时候又打了最后一个喷嚏,陈珈兰揉了揉鼻尖,拢紧衣襟,伸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嗯,一切如常。照刚才那架势,她还以为自己这是得了风寒了,也不知道谁这么挂念她。

抬眼见千山正盯着她,欲言却又止的模样,陈珈兰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却被不远处的喧闹声吸引了目光。

“似乎是有人在闹事。”千山视力极好,看了一眼便从不远处闹哄哄的人群中找出了带头滋事的几个人。

那处支了个简易的棚子,是官府用来施粥的临时地点,像这样的施粥点城里还有好几处,因为人手不够,这里只留了四个差役在负责。闹事的人或许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地与官府的差役对上。

陈珈兰皱了下眉,很快收敛起表情,带着千山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人群中的声音便清晰起来,只是众口纷纭,一时很难听清究竟说得是什么。陈珈兰在边上默默地听了会儿,算是听出了点门道。

这闹事的人共有两方,原是有那么几人逮着人多差役多有疏漏的空子,领了自己的那份后,一转身乔装改扮一番就又往后接着排队,差役也没一一辨认,于是多给了一份,偏偏其余排队的人中有人生得眼尖,愣是看穿了这几人耍的小把戏,当场将他们揭发。这下可好了,两方人互相撕破了脸不说,争闹一阵后又把矛头对准了差役,遂有了陈珈兰现在所见到的一幕。

“这粥稀得和清水似的,馒头才一人一个,还不如小儿拳头大,我们几个大男人还要帮忙救人修路,干的都是苦力活,吃这些东西能吃饱吗?”乔装改扮的几人中,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举高自己的碗朝在场的人喊道,“你们看看,这粥里有几粒米都能数得清!要不是官府如此不厚道,我们几个也不至于做出这样混水摸鱼的事!”

“别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偏你们就娇贵了,单单王守年你们干苦力,别人就无所事事不成?既然官府定了一人一碗粥一个馒头,你就得守规矩!”先前揭发他们的那人冷笑道,显然并不认可那几人的辩解,说着说着他又看向满脸尴尬、手足无措的四个官府差役,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施粥也不多看着点,要是人人都如此,那领不到粥的人又该怎么办?”

“是、是……”官差喏喏应着。

“那也是他们当官的先苛待了百姓,我们哥几个才只能出此下策!”王守年义愤填膺道,“我可是听说了,上头发下来的义粮可有好几万石,再看看我们现在吃的,那些粮多半都进了官老爷的口袋里了!”

果真如此?

陈珈兰瞄了眼千山,后者隐晦地摇了摇头。

“并没有这么多,发往西梁的不过数千石而已。至于其中到底存不存在问题,这就要看具体的调查了。”

千山的解释并不出乎她的意料,陈珈兰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眼前的争闹。不得不说,王守年的演讲非常能蛊惑人心,他声情并茂地控诉完官方是如何如何地扣押赈灾粮食,他们实在走投无路才做了亏心事后,已经有一部分人隐隐倒向了他们的阵营。而剩下的人则大多觉得即便官府真的扣押了义粮,这便宜我没占到,你也绝对不能占。

双方一边骂着官府一边又互相对骂着,四个官差人少势弱,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不知是不是有人将此处的情况进行了上报,就在争吵逐渐往推搡的方向发展时,一群带刀侍卫迅速地围了过来,秩序瞬间变得井然起来。

陈珈兰在旁看着,一直等到排队领粥的人少了些,才走上前亲自去看了看王守年口中“和清水一样稀”的米粥。诚然,粥确实稀了点,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黏稠,甚至为了让它看起来显得更加厚实,还往其中掺入了一些粉面,清汤寡水的委实不太让人有食欲,更不用说以此饱腹。再看边上的馒头,个头也极小,制作的人怕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用这般大小塑出了馒头的型。

那四个官差见她只是皱着眉看,却并未带着碗来,互相对视一眼,派出一人小心翼翼地同她搭话。

“姑娘,可有什么事?”说话的人发现她的目光落在盛粥的木桶里,不由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粥是稀了点,但也没有办法。姑娘如是想要领取,回家自带一个碗过来就成了。”

说罢,他瞥了眼千山,心里不免泛起了嘀咕。这二人虽穿得普通,但衣着整洁,与先前那些人可不一样,一看就知道没受地动的影响,也不知道是不是富裕人家,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来这里呢?

陈珈兰不知他在想什么,沉吟片刻后问道:“小哥,我先前听人争吵说,这发下来赈灾的粮食有几万石之多,为何眼下却……”她扫了眼稀薄的米粥和个头极小的馒头,未尽的疑惑溢于言表。

官差脸上的笑意一顿,很快连连叹气道:“真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粮食一路运来,最终进入我们官府粮仓的也不过数百石罢了。若真有数万石,我们大人又怎么会不愿意拿出来赈济百姓。”

似乎是见陈珈兰与那些无理取闹的灾民不同,官差也有意和她多解释两句:“粮食实在不多,但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大人也只能让我们把粥兑得稀一些,尽可能地让更多人领到粥。只要能撑过这一段时间,再过些时日,田里的庄稼就能收成了,就算被毁了一半,余下的也能勉强糊口。”

就算现在的东西确实吃不饱,但至少能吊着命不至于饿死,贺叶文就是如此打算的。尽管乍一看确实觉得有些冷漠,但以目前的情况,也是最佳选择了。

只是,真的只有数百石粮吗?

面对她的疑问,不只是同她搭话的官差露出了苦笑,其余几人也是一脸苦涩。

“不瞒姑娘,原先我们听说分到我们西梁的赈灾粮足有数千石,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等运到城里时就只剩下了数百石。路上稍有损失本是常事,可生生少了半数之多……”说话的那年轻人握紧了拳头,“贺大人亲自前去质问,却被敷衍糊弄。且不止是粮食,本应该一并送来的银两和药材也统统不见踪影。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那些人实在过分!”

陈珈兰倾听着他的解释,默默分辨其中蕴含的情感,然后得出结论,这个官差所言非虚。

最后那官差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逾越了,便讪讪地住了口,低头搅着木桶里的米粥,不再抬头看陈珈兰。

想了解的事情已经知道,陈珈兰也不打算继续逗留,带着千山往城中普通百姓聚居的方向走去。沿路遇上了几个游医在问诊,跟前的队伍排了老长。陈珈兰上去问了才知道,原来城里仅有的几家医馆已经被受伤的百姓挤得人满为患,无奈要看医问诊的人实在太多,他们不忍百姓受苦,便自发在外给百姓医治。

说到后来,老游医感慨道:“不光是受伤的人多,死在地动中的人也多。好多尸体被丢到城外,也没有处理,时间一长,恐怕……”

老游医眉心轻跳,抬手按了按,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陈珈兰心头沉沉,别了几位游医,又和千山朝城外走去。

来时,城外已有不少灾民,现在望去,还活着的人已经少了大半。尸体倒在路边的水坑里,面庞朝下看不出此时是什么模样,但从其身上散发出的臭味就可以知道尸身已经出现了**。现在正值夏秋交替之际,闷热而多雨,这样的环境正是滋生瘟疫的最佳温床。

陈珈兰按着自己的眉心,紧皱的眉头让她觉得自己此刻甚至能夹死一只苍蝇。

而就在他们在城外观察之际,仍有人从城里偷偷运尸体出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弃在尸堆中。

千山见她神色不愉,便低声说道:“应该是些贫苦人家买不起棺材才干脆丢到了这里,也可能是身份不明,既没有家属认领,又不能一直放在城里……”

“我知道。”陈珈兰挥了挥手,赶走一直在面前嗡嗡飞舞的几只苍蝇,鼻尖充盈着腐臭之气,让她越发觉得难受,“走吧,我们回去。”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陈珈兰看见了几个正在处理弃尸的官差,只是人很少,仅靠那几人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这些不断增多的尸体。

或许今日确实不宜出门。

走到城里时,陈珈兰又看到了让她心情沉重的一幕:一个瘦小的孩子捧着馒头小心翼翼往回走时,路边突然蹿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把抢了孩子的馒头就跑。孩子哇哇大哭,而周围的人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没有一人上前。

那孩子哭得凄惨,陈珈兰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停了下来。

她想替这孩子再拿一个馒头,可这不合规矩。既然每人只能拿一个,那她绝没有多拿的道理。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着,她不能……这么做。

“千山。”她低低地喊了一声。

千山立刻上前了一步:“姑娘有事要吩咐么?”

她抿了抿嘴,看向那个男人逃跑的方向:“刚才那人,你能否把他捉回来?”

千山微微垂眼:“他跑得不快,应该没问题。”

……

千山出手,很快把那欺凌弱小的男人捉了回来,将其绑在粥棚边的柱子上。被抢走的馒头已经落入他的腹中,陈珈兰虽然没有办法再取出来,但她却想到了另外的主意。

“将他明日的份额给这个孩子。”

官差听见她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照着做了。至于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谁也没有在乎。今日他抢孩子的食物,明日又会抢谁的呢?百姓自然不会同情他,官差觉得他这么绑着也是种震慑,于是不约而同地忽视了他的叫喊,顺便还往他嘴里塞了块布团,堵住了噪音。

处理完这件事,陈珈兰只觉得满身满心的疲惫,摆摆手,连喊千山走的力气也没有。

刚转过身离开人群走了几步,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怯怯的、有几分熟悉的嗓音。

“是老陈家的兰丫头吗?”

陈珈兰回过头,叫住她的是一个看起来有点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他个头稍有些矮,一双眼睛细长,嘴角天生有些上翘,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模样,显得很是和气。陈珈兰认得这人,他是自家多年的邻居,家中有点小富,为人却和其外表一样和善,同自家爷爷关系一向不错。论称呼,陈珈兰是要喊一声王伯伯的。

王伯看清了她的模样,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紧张地搓起了手。

“我刚才瞧见你了,还不大敢认,还好我没认错人。”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目光却一直漂移着,不敢直视陈珈兰,“你之前离家,我们都很担心你,你爷爷也很挂念你,这次出事,我还想你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他絮絮念叨着,陈珈兰越听越不安,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王伯,我爷爷呢?”

两家邻里,关系向来不错,没道理王伯他们逃到了西梁,自家爷爷却不出现。

王伯脸色微变,安静地闭上了嘴,谨慎地觑着她的表情。

“地动之后我带着你伯母他们趁机跑了出来,一直来到西梁城,但你爷爷……”他咬了咬牙,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

“老宅年久失修,遇上地动立刻就塌了,你爷爷那会儿正在休息,根本没等到人去救他……”

王伯的话仿佛咒语般在脑海中不断回放,陈珈兰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自己是怎么走的,浑浑噩噩地踏进阮孟卿的房中,她脑海里翻来覆去仍是那几句话。

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叫阮孟卿一惊,立刻下了床走到她身旁,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怎么了?”

千山回答道:“陈姑娘……”

“我没事。”陈珈兰如同突然被惊醒般回过神,直接截断了他的话,“我没事,我……”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倒向了阮孟卿。

……好累。

好想睡……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大夫!”

……是谁?

……好温暖……

阮孟卿看着陈珈兰无意识地在自己怀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起来,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她紧皱的眉头。

只是想让她出去四处转转透透气,怎么回来就这样了,是遇见什么了吗……

瞥见提着医箱慢腾腾进屋的老大夫,他的眉头顿时也皱了起来:“太慢了,千山,把他拎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立一个flag,完结后开新文。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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