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胡宗宪满身戎装,猛的一声大喊,“上前搭话。”
“原来是胡总督。”汪直呵呵一笑,分开众人,身跨一匹骏马,手执长枪,傲然长立,他和胡宗宪是老相识了,不仅是同乡,更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老对头了。
“汪直,今日不降,更待何时?”
“投降?”汪直一阵哂笑,其实早在多年前胡宗宪便遣人寻他商量招降之事,言道只要投降朝廷,不仅既往不咎,还可加官进爵,光宗耀祖,更将自己远在徽州的老母家人请到杭州好吃好喝的供养起来,但是汪直早看穿朝廷的狠毒心思,无非是诱骗自己上岸罢了,对于自己的老母家人,与其说是优待,不如说是软禁,作为威胁自己的一个砝码,更是觊觎自己手下的庞大势力,所以便一直拖延着,直到年前他得知朝廷终于不耐,老母家人已被处死,只有几人逃出,这才使得汪直决定离开东瀛,把仅剩的亲人和一众部署之亲人想办法带离中土,可不料竟然因此落入官军的圈套。
“招降之事,我也不是第一次与你谈起,甚至厚待你的家人,但你却一直敷衍本官。”
“厚待我的家人?”汪直突然愤怒起来,长枪横扫,带起大片的落叶,“胡宗宪,我的家人今日又在何处?”
“那是你一直不识时务,你还以为朝廷真的那你这个贼寇没有办法?”胡宗宪还未说话,倒是赵谦骑着一匹马上前接过话头,不过身边的黑衣蒙面护卫紧紧跟随。
“你又是何人?”
“本官乃是当今朝廷首辅严大人的干孙子,吏部尚书赵盈科之子,锦衣卫千户,新领神机营的监军,你的那些家人就是我下令杀死的,区区倭寇还想反了天去。”赵谦恨不得将自己的家世一股脑的说出,只是实在是不学无术,翻来覆去只有这么几句,只是那一副不屑的口吻让得人恨得牙痒痒的。
而听得此话,毛海峰已是怒不可遏,如果汪直严令不得妄动,他早纵马上前,将这个狗官的头颅一刀砍下。汪直眯缝着眼,然后用几位缓慢的口气说道:“只要我汪直在世一天,就与你这狗官不死不休。”充满杀意的目光犹如实质般射向赵谦,竟惊得赵谦浑身一阵发寒,不自知的倒退几步,不敢直视汪直。
“汪直,事已至此,本官也知多说无益,只是还是要再劝你一句,立时下马受降,否则只怕此间你的万余部属都只有死路一条。”胡宗宪看着赵谦不禁摇头。
“汪直有死而已,你问问我身后的人,可有贪生怕死之辈。”随着汪直一挥手,其身后的部众猛的抽出兵器,重重挥下,然后齐声喝出:“战!战!战!”一股滔天的气势直欲凝固成型。
“胡大人,跟此等倭寇盗匪还多说什么话,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能把他们全数歼灭?”赵谦又在高手护卫下,探出身子,“神机营已准备就绪了。”
战斗终不可免,胡宗宪想虽知强攻只是下下之策,但眼见汪直已退归本阵,指挥人马向官军逼来,只得下令:“有劳赵大人领神机营先行射出阵脚,尽力制造杀伤,然后由戚继光率领本部兵马随后冲锋,务必斩将夺旗,打出气势,本官自会领大军接应掩杀。”
“得令。”戚继光大声应答,“必不负大人的信任。”
朝廷的神机营不愧精锐,两轮连射,就扼住了倭寇的冲锋阵脚,不得前进半步,随后戚继光率领本部兵马自阵中掩杀出来,只见戚继光麾下人人俱是勇猛无比,眨眼间已分成数组,六人一队犹如梅花般,相互护持,长短兵器配合,就那么杀入倭寇阵中,一时间人声马嘶不断,倭寇也是尽显悍勇本色,虽然官军占据绝对优势,仍是冲锋不绝。
不到一个时辰,已是大片尸体躺在了地上,不过显然双方首领都知此次只是试探性的攻击,汪直是另有打算,不想决战如此之快的来临,而官军显然也不欲逼汪直作困兽之斗,那样只会导致更大的伤亡,反正汪直已被重重围困,缺粮少水,但是只围不打也足以耗死汪直。果然两声金鸣,双方都各归本阵,汪直更是手持长枪,亲率亲卫断后,缓缓退后。
“胡大人,怎么收兵了?我们优势巨大,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他们?”赵谦显然不知胡宗宪的打算,见到这第一战就这么结束了,忙从阵尾冲上前来。
“呵呵,汪直已是瓮中之鳖,赵大人难道还怕汪直能飞了天去?”胡宗宪呵呵一笑,并未作过多的解释。
“也是。”赵谦也在身旁一位蒙面人的暗示下不再多问,“往日尽听别人说倭寇多么厉害,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汪直见官军并未追来,心中反而更加沉重,如果官军乘势追来,那他预先布置好的弓箭手火铳手就可以乘机给官军造成极大杀伤,自己甚至可以回身反杀,力图一战击溃此间官军主力,为自己赢得一点点喘息的空间,但现在摆明官军是打定主意慢慢拖延消耗自己,此举可谓是正中软肋,让汪直心中有苦却说不出来。
接下来两天双方都没有正面大规模的接战,汪直的几次夜袭也被官军以逸待劳的击溃,损兵折将不说还士气大落,小寨中满是一片哀叹。
“大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官军吃定我们缺粮少水,只怕不过几日,不用官军来攻,我们就都饿得连拿刀的力气也没了,自行崩溃了,”又一次被击退,荆龙王终于忍不住了。
“难道二弟还有什么好办法吗?”作为领袖,汪直此时承受的压力更是巨大,但他却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了。
“我们接连与官军大战,海上的封锁会不会因此而大意呢?”天残试探性的提出。
“对啊,义父,要不我们集中力量从海上突围而走,我一定率手下儿郎拼死力战,护卫义父你突出重围的。”毛海峰也是一抹脸上的血迹说道。
“风临波不是不晓兵法之人,怎么不做防备?只要我不在正面战场出现,他怎能放松警惕?再说如果我们从海上突围,这里的部署家人怎么办?即便我们侥幸成功,这里的人只怕会全部为此陪葬的。”汪直的一番话直说的几人哑口无言。
“妈的。”毛海峰重重地吐了口痰,恨恨地将兵器大力插入地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憋屈?”
“好了,你们先回去安抚一下众人,待我再考虑考虑。”遣散众人,只有天残荆龙王四人留下。
“大哥,奸细的事查的怎么样了?”见到毛海峰徐海几人离去,荆龙王问道。
“我已有些眉目了,经过这几日的战斗,我发现我手下的几支队伍中就只有徐海的部众保存最完好,像是有意保留实力,而官军对于徐海的部众也似乎特别照顾,昨日徐海领兵去偷袭,竟然只损失区区百人,这可和我们这几日的情况相差甚远。”
“这徐海究竟是什么人?”
“他与我也是同乡,本在杭州城一所寺庙出家,后随他的叔父徐乾学投靠于我,因我与徐乾学关系密切,又见他确实是个人才,极有组织才能,又精于海战,才渐渐委以重任,只是此人一贯狡诈反复,野心极大,而且与倭人关系密切,我也知他私下经常引领倭寇为祸中原,但是此时他已羽翼丰满,虽然明面上还是我手下头目,但我已难以节制他了。”汪直重重叹息一声,造成徐海这种尾大不掉超出掌控的人还是自己的失误,不过也不得不说是徐海的本事,因为这里本就没有什么规则,虎啸山林,力强则王罢了。
“只凭此只怕也难以确定是他吧?我们现在情况危急,可不能……”荆龙王虽已信了八成,但依旧不敢妄下断语,“再说,投降朝廷他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唉,其实朝廷之前一直在拉拢招降我等,许以各种好处,甚至高官厚禄,而且我得知徐海的妻子王翠翘十分想回到中原,正极力劝说徐海。”
“王翠翘?”荆龙王也是人老成精,知道枕边风对男人的作用。
“这个女人本是官宦之后,才貌都是上上之选,只是老爹获罪,她落入妓籍,听闻还风靡州城,只不知如何与徐海勾搭上,这女人可算是徐海的智囊。”
“不过以船主大人和徐海的智慧,只怕不会轻易相信朝廷的这等虚言妄语,空口白话,怎可为凭?”天残却有不解之处,这等招安手段历史早证明不过是一时之计,梁上一百单八好汉受了招安,可最后结果不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更何况对于汪直这等行走于刀尖上的人。
“那是当然,所以我一直对朝廷的使者虚与委蛇,并不肯亲自上岸详谈,终致家人惨死。”
“那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