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三九便打点行李出了门。
手里头的信交给别人送,他不放心。
于是干脆照着信封上的地址抄了两份,一份当日发出去,一份让罗文三日后发。
第一封若是能平安抵达,也算是给何慧慈一个警示。若他的这一封没能送出去,那第二封信到了的话定然会让何慧慈提高警惕的。
他打小和何慧慈一起长大,关系虽然不好,但相互都有些了解。
他相信,就算是自己出意外,这两封信但凡有一封到了他手里,看了地址再看空白的纸张,就能猜出来是他发的。
毕竟青山县中,也就只有他能想出来这样贱的招数。他小时候可是用这招骗了何慧慈许多次。
每一次这秃驴都以为是住持写信给他,最后会都发现信封里是三九用来骗他的白纸。
安若素呆在土匪窝里,等了七天,除了运粮和运货的车队,就连落单的行人都没有见到。
安若素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出了问题。
她不由沉思,如果是她运私盐,会怎么走?
山路,过于坎坷,很容易车毁人亡。
官道,虽然快,但有些风险。
小路,不好走,更不好运送。
那么,要如何去选择?
安若素捡了颗石子,在地上胡乱画着。
若她是一个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的商人,她会选择大批运送,多加护卫,上下打点。
若她是一个想要钱,又以命为重的商人,她会走小路,小批量运送,细水长流。
若她是一个谨慎且贪财,想要钱,却惜命的呢?
若有一个商人贪财,又怕死。他一定不会直接去目的地。他会找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转折点。
就像是她送信一样。
那,如果她要大批运盐,会怎么走?选择什么地方作为转折点?
安若素将两广盐路与几条比较长走的路用石子在地上画出来,将自己幻想为一个想要窃国的奸商,一个可能一个可能的排除。
一直到太阳落山,她表情木然的看着地上杂乱无章的草图,笑了。
“始国。”
如果她要运盐,绝对不会直奔巴山郡,而是走始国借道。
只要有人脉,那些盐直接就能通过别人的手,转卖给梁国。
而这个人脉,可以仅仅是边境的小吏,卫边的小队长,甚至是经常巡逻的某个小兵。
这样虽然饶了一大圈,可他们有几段可以走水路逆流而上。虽然看起来很麻烦,但只要有足够的人力上下搬运和运送,所用时间甚至比走巴山郡的时间还要短。
安若素把磨平了棱角的石子丢到一边,觉得自己设想中的假想敌,如果真的存在,那将会是她平生最大的对手。
三国之内皆有触角,又能想出这样的办法。那么他,她,或者是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人,会是如何的一个团体?
朝堂中人,江湖中人,或者干脆就是个商人?
安若素站起身,伸展着已经蹲得僵硬的身体,给自己的设想作下了最后的决断。她认为自己能想到的事情,会有很多人可以想到。
……
“你在想什么?”
三九看着自从看完信就绷着脸的何慧慈,开口问道。
枉他三九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准备,结果除了自己迷路走错路,导致比预想的要晚到了几日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三九一边觉得自己想多了,一边又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没处施展。
何慧慈在心中默念了一边经文,这才开口道:“三九你走吧。我要去大理寺看卷宗了。”
何慧慈的内心很复杂,三九先是两封空白信笺将他的一颗心揪起来,之后又给他带来这样一个噩耗,简直是让他忍不住想杀生。
三九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不受欢迎,对方居然连一顿饭都不请。
“我风餐露宿这么长时间,你就给我这么句话?”
何慧慈乜斜他一眼道:“你也有事的吧?送信你用了多久,你就浪费了多少时间。”
三九不服:“我有派人做事的!
要不是因为不放心这封信,我才不会来京城!”
何慧慈揭穿道:“你是来看看我这官大不大,能不能在你惹祸的时候保住你吧?小时候扒着罗文,现在想着抱上我了?”
三九没想到这人竟然看的这样通体。
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笑话,爷爷我日理万机,才不会看上你这种小吏呢。”
说完,他便转身直接走了。
何慧慈站在原地将信纸揉成一团,很想要丢掉,转念一想又摊开压平小心收好。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升官了,要不然这一次他绝对压不下三九的动静。
收好东西,何慧慈带着一块牌子出了门。
到了宫门口,何慧慈远眺巍峨宫殿,不由在心中感慨——长公主北堂若名字里也有一个若的。
带着陆盛给他的牌子,何慧慈很快便见到了皇帝北堂野。
北堂野也没想到一个大理寺的小官会带着路文在的东西前来觐见。
等对方行了礼,他便问:“何卿何事?”
何慧慈不卑不亢道:“下臣偶得信笺,其牵涉颇广,微臣不敢决断,需圣上明示。”
说着,他就将手里的东西交由一边的持礼太监。
等东西奉到自己的桌面上,北堂野打开奏折,看到一片空白先是眉头一皱,等见到里面夹着的信后顿时就松开了。
北堂野看信用了很长时间,何慧慈觉得这时间将信看三遍都够了。
许久之后,他才听北堂野开口说话。
“她在何处?”
何慧慈嘴角微勾,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下臣不明陛下的意思,这信乃是偶然所得,不知出处。”
北堂野看着自己的臣子睁眼说瞎话,很想将手里的信丢到他头上,却不舍得。
“荒谬!你们都来骗朕吗?”
几日前送来的一封信如此,此刻面前这人依旧如此。
所言不详,可那信上的言辞却字字珠玑,都能砸进自己心里。
别的先不说,就是这一手字,虽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可他还是认得的。
“北堂若打小用朕与先皇的字当帖子临摹,就算是她再怎么改我也认得!你说,她在哪!堂堂护国公主,竟任性到这种地步,她对得起谁!”
何慧慈跪在地上,看着膝下石板的纹路。尽管上面帝王震怒,他依旧觉得自己赌对了。
“回禀陛下,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