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4日,安浅希要拍摄这场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的戏了。
她看了一晚上的剧本,越看越入迷,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来,她也不觉得困。她去洗漱、换衣服,心里还想着这场戏。
拍戏之前,她刻意地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孤单沉闷的氛围,她一个人坐在一个小角落里,桂白姐和助理站得远远的,别人也不去跟她说话。片场静悄悄地,导演本来是打算过去跟她讲戏的,但看她在自己酝酿情绪,怕自己过去打断了她,所以就没去,只是说了句“浅希,你觉得可以我们就开拍。”
过了五分钟不到,安浅希走去拍摄的书桌前坐好,拿起笔,俯首案前,开始画图。毛导演拿着对讲机沉声说道:“来,各部门准备实拍。”“三、二、一,开始!”
李安默在草稿上涂涂改改,鼻息越来越重,脸上的烦躁也越来越明显。她握笔的手越来越用劲,画线就像凿刻。她鼻子重重呼出鼻息,笔一扔,整个人一下靠在椅背上,眉头紧锁。过了一会,她深呼吸,又重新回到案前,但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下笔,伸手取了书来看,可她翻也翻不到,最后又把书用力地推进书堆。
她整个头都低了下去,死死盯着笔尖,嘴巴里喃喃道:“我不会做......我不会做......”她嘴唇在微微颤抖,最终发出了沙哑的哭腔:“我不会做!”她扔了笔,右手蜷起,拇指用力磨着弯着的食指指节,拇指指甲都发白了。她突然把背撞在了椅背上,脸上眼泪横流,“我不会......我不喜欢......”她的眼神无处安放,像走失的孩子,到处找着父母。
她站起来了,张着嘴,像是窒息的人想渴求一点空气。她绝望地望着窗外的天,哀求着,“你帮帮我,帮帮我,别让我一个人......求你了......求求你......”
她终于痛哭出声。
旁边有人开始念李安默的内心独白:小默,别哭啊,没事的,没事的,要坚强。
大概也只有两分钟,她的哭泣渐渐小了,她努力地深呼吸,用手背擦眼睛,抽了纸在脸上抹了几下,重新坐回座位,又把书拿出来翻着。
副导演在监视器后面对导演低声说:“导演,是不是差不多了?”毛导演却朝演李安默室友的演员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场。她上场的部分不是和李安默哭是分开的吗?她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执行。
“我回来啦。”室友回来,放了书包。
李安默没抬头,“好。”
“你在干嘛呀?”
“画图呢。”
“哦,你加油哦!我差不多也要开始画图了。”
李安默低低地说了声:“好。”
“好!卡!”导演喊道。“看一下回放。”
安浅希默默地走到监视器后面,和导演一起看回放。全场寂静无声,但又好像被李安默的绝望敲打着脑中最善良的弦,在某个瞬间,他们甚至想要冲进画里,安慰安慰这个孩子。
毛导演看完回放之后,说道:“可以。”
第一条就过了。
但为了得到最佳效果以备挑选,导演还是让安浅希又演了两条。最后一条演完,导演说:“行了,拍几个近景。”
这场戏全部拍完,花了近两个半小时。毛导演确认完画面之后,对安浅希温和地说道:“不错。”看来是下去用心琢磨过的了。“去休息会儿吧。缓缓。”
安浅希走到墙边,面对着墙。桂白姐走了过来,也不说话,默默看着她,这种时候还是要让她自己缓过来。
“李安默......很好。”
桂白姐听见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安浅希面对着墙壁,心里下着雪,因为她想到了剧本里的另一场戏:李安默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了两年后,想要换工作,去从事她热爱的翻译工作。但父亲一口拒绝,父亲说:“你好好的当建筑设计师就行了,换什么工作。”李安默却铁了心的想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争吵之下,李安默对父亲叫道:“那是你的理想,为什么要加在我身上?”父亲一脸地不可思议,说道:“什么叫做是‘我的理想’?这也是你的理想!”李安默整个人都在发颤,她心里想:是你加给我的理想。这么多年,父亲还是不理解她。她悲哀、无奈,却无处诉说,本来应该是天底下最温暖的地方--家,她却只想逃离。
副导演过来看她,“没事吧?”
她转身回来,“没事。”
副导演瞧瞧她又看看桂白姐,“演得挺好的,很有感染力。”
“谢谢陈导。”她说道。
“你缓缓啊。”副导演还有拍摄,走开了。
“好。”她点头。
副导演走了之后,安浅希对桂白姐扯了扯嘴角,说道:“以前习惯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演了李安默才发现我父母原来这么理解我。”演这个角色,她很难不把自己的家庭关系和李安默的家庭关系相比。当年因为姐姐和韩枫的事情,在外念大学一直不回家,自己倒是逃避了,却从未为思女心切的父母考虑过一丝半毫。回国她要当演员,父母一开始虽然不答应,但自己拿出一副“反正我当定了”的姿态,最后还是父母妥协。她已习惯从父母处获得,觉得那些都是理所当然,又觉得父母事业有成,也没什么烦心事,所以心安理得地常年在外,对父母甚少陪伴。父母给了她足够的理解和支持,她却很少考虑到父母的感受,明明知道母亲很希望自己常常回家,自己却不当成一回事......拍完这部戏,她得回家好好陪陪爸妈。
中间没有安浅希的戏,她就在车上休息,研究着下午要拍的场景。
中午,安浅希刚吃完午饭,母亲林之温就打电话过来了。
“喂,妈妈。”
“浅希啊,吃饭了吗?”林之温地声音让她心里一暖。
“正在吃着呢。你吃了吗?”
“我和你爸刚吃完。”
“诶?你们今天没去公司啊?”
“女儿啊,你拍戏拍得时间都忘记了?今天星期天。”
“哦,好吧。”她还真是忘记了时间,她又想起来,“妈,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妈妈就是想问问你,今年生日想怎么过?”
生日?“今天几号啊?”
“9月24号啊,你28号的生日,你不会忘了吧。”
“啊对呀,我差点就忘了。”她想着自己应该还是在剧组拍戏,就说到:“应该就在剧组随便吃个饭什么的吧,我在拍戏呢。”
林之温虽然也早想到她应该是要在剧组过的,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那你不回家了哦。”
“嗯--对呀。”她又是三个多月不回家,她心里对父母有些愧疚。“妈,等我这边拍完我就立刻回家。”
“你拍完这部戏不是又有别的工作要做吗?哪有时间回来看我和你爸。”林之温稍显抱怨,但又不想影响女儿工作。
“我拍完这部戏只要有空余时间一定回家,我保证。”她语气坚决。
“好好好,那礼物先放家里,你回来的时候再给你啊。”
她眼睛一亮,“哇,妈,今年的礼物是什么啊?”
林之温神秘地说道,“这个还是等你回来自己看吧,妈妈先保密。”
她嘟嘴道:“那好吧。”但还是忍不住猜测,“是不是你最新系列的珠宝啊?”这个很有可能。
林之温忍不住笑:“看来你想要珠宝啊?妈妈给你设计一个怎么样。”
“哈哈哈,好啊好啊!林大设计师的作品,我还是很喜爱的,更何况是全球限量一个的。”
“那记得拍完回家啊。”林之温又一次提醒她。
“知道啦!”
挂了电话,她翻了翻自己的拍摄计划,27、28号两天都有夜戏,剧组最近拍摄任务还挺重的......生日,大概是过不成了。
手机来了短信,她打开一看,南夜:生日想怎么过?
南夜和她爸妈还挺有默契的,她妈妈刚问完,南夜就发短信来了。她回复了个微笑表情,再写:在剧组拍戏,可能就简单庆祝下吧。
南夜看她回过来的短信,心里想:他回国后她过的第一个生日,就这样让她独自在剧组和同事过?
安浅希要开工了,她放下手机前又看了眼信息,南夜没有发新消息过来,她也没想太多,拍戏去了。
下午要拍的戏是李安默和白任苏一起在图书馆学习,但李安默没有做专业课的作业而是在一个论坛上面做一篇文章的翻译,然后白任苏很认真地跟李安默说了她为了能有更多的时间来做翻译而熬夜的问题。
李安默和白任苏并排坐着,李安默在电脑上打着字,白任苏侧眼瞟了一眼,嘴唇动了动,目光又转会自己的书上。白任苏问道:“你作业写完了吗?”
李安默眼睛盯着屏幕,手上打字不停,“写完了啊。”
白任苏眼神不在放在书上,手把书一扣,“你熬夜写作业,然后白天做翻译,身体受得了吗?”
“受得了啊,我不是挺健康的嘛。”她的注意力还是在她的翻译上。
白任苏索性转身对着她,“我的意思是,你不在白天写作业,却熬夜去写。把白天的时间给翻译,你不觉得这样是主次不分吗?”
李安默也发觉了男朋友有点生气,眼神对上他的眼说道:“我作业的大部分都是跟你一起写得嘛,我晚上在宿舍很快就能把剩下的一小部分”她眯着眼,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写完了。所以晚上也没有很晚才睡。”她有些讨好地看着他。
“跟我一起写的?可跟我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你也只写一会儿就开始做翻译。”白任苏盯着她说道。
她想耍赖皮混过这个问题,“诶哟,总之我既完成了功课又没有很晚睡觉。”
“你以后想不想当建筑师?”白任苏一脸严肃。
她心里想,不想,一点都不想。可嘴里说:“以后再说吧。但我肯定不会耽误学业的。”她也严肃起来了。
白任苏沉着脸继续看自己的书,李安默偷瞄了他几眼觉得好像没什么事了,才继续专注地做自己的翻译。
“好,过!”导演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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