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残疲累的躺倒在甲板上,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他已经记不清昨夜发生的事,只记得最后时刻他死死地将手指深深地抓入甲板,然后就迷迷糊糊的任由风浪不断地扑打在他身上,再睁开眼时已是被阳光暖暖地包裹着,丝丝真气缓缓流淌在他的身体里,无声无息的让他沉醉,不过很快他便翻身而起,游目四顾,偌大的海面上只飘荡着两艘破船,幸好地缺他们都安然无恙,而荆龙王他们更是早已醒过来,对于海上的暴风雨,他们的经验可比天残多多了。
“公子,你醒了,”荆龙王劫后余生,呵呵一笑,“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运气好,躲过了这一劫,大家也都累坏了。”
“嗯。”天残点点头,甲板上躺着数十人,而铁子也在其中,昨夜的战斗和风暴之中,几人其实也都没有太多照顾到他,想不到他却活了下来,但估计满船的人也就只剩下这数十人了,而另一条船上剩下只怕更少,毕竟他们这艘船是最精良的,船上的人也是武功最高的。
天残默默的盘坐下来,吐纳了大约个许时辰,刚才经脉中隐隐作痛的感觉淡了很多,而且似乎“六断劲”的修为也更深了一层,感受着体内流淌的真气,疲惫也被一扫而光,天残猛地仰天长啸,声震长空,宛如一条长龙游走在海面上,竟激得海水四散涌动,看来虽然仍达不到师父所说的“神魂六断”的至高境界,但相差也不远了,生死之间的磨练确是成长的催化剂。
“想不到公子不但功力尽复,还大有长进,可喜可贺。”荆龙王心下也是诧异,想不到天残的内力精纯至此,一啸之下竟有如此莫大的威力。
“大家都没还好吧?”天残笑笑,心中也是满意。
“嗯。”荆龙王点点头,“只不过我们只剩下这两条船了,加上我们四人也只有四十三人活了下来。”
想到昨晚出发前,尚有一千多人,可现在只剩下四十三人,大家也都陷入悲伤之中。
“几位,来吃点东西吧,想来大家也都饿了。”汪林已自不远处走了过来,脸上同样充满着悲伤,死的除了山下右门卫的八百倭寇,剩下的可全是他的跟随他多年的亲兵啊。
“汪三哥。”天残接过一个饭团,可却不知该说什么,没有汪林的决断,或许他们都活不下来,但是却生生算计地山下右门卫等人全军尽丧实在让他不能苟同,毕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这样的背叛他也曾从刘老四和武威镖局身上感受到过,他没法想象山下右门卫在死前一刻的心。
“公子,我也是不得已为之,”汪林心思细腻,自然能从天残脸上看出些什么,不过他随即摇摇头,“我们这种人今天生,明天死,哪里还讲什么道义呢?”
“汪三哥,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说起来,天残对倭寇也没什么好印象,只是……
“公子宅心仁厚,汪林佩服。”汪林摆摆手打断天残,“我们现在情况并不好,船上的存粮还有不少,但水已经不多了,而我们昨夜被暴风雨打得晕头转向,我现在也只能大概判断出我们的位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一定偏离了原本的航线,需要尽快调整,赶到汪海那里去。”
“嗯。”天残点点头,他们都没什么航海经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除了祈祷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了,幸好汪林的海上经验丰富,而汪海接应他们的所在离得也并不远。
六天,一座小岛缓缓浮现在眼中,汪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不住兴奋的一挥手,众人也都欢呼起来,那就是他们的终点了。其实他们本该早就到达了,可是桅断帆折,速度很慢,他们不得已放弃了另一条船,众人齐心协力,才维持了一艘船的安稳航行,而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彻底断水了,虽然他们已是百般节约,也没法撑的更久了,到后来很多人甚至忍不住将干粮浸入海水后吃下,不过海水苦涩难咽,更是越喝越渴,天残实在没想到竟会有面对着大海而干渴异常的一天。
这座隐秘的小岛从外面看几乎没有任何的不同,掩映在一片林木中,偶有大片的飞鸟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赶到近前,在转过一个弯,绕到小岛的后方才有一个简陋的渡头,那里早已是布满人群,他们还未上岸,一个与汪直约莫六分相似的大汉已是急不可待的迎上前来,显然就是汪直的儿子汪海。
“三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这个样子?我父亲呢?大海上传出我父亲落入了朝廷的陷阱,已经不在呢,是怎么回事?”汪海急忙问道,这些日子这把他愁坏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可是他却只得紧守父亲的命令,不敢有丝毫的妄动,对那些消息也只当作耳旁风,心想自己的父亲何等英明,纵横天下,哪会中什么奸计?可是看到汪林他们那副狼狈凄惨的样子,心中莫名的一颤,难道……
“小海,别急。”汪林面色凄然,却仍旧不见慌乱,安排好船上众人后,才与天残四人一同来到汪海的房中,屏退下人,详细讲述了此行的一切。
“什么?徐海那厮竟敢背叛父亲?”听到徐海出卖了汪直,将汪直的所有行动都泄露给了朝廷,导致汪直被逼无奈,最后还只得退守到一方被官军重重围困的小寨中,危在旦夕,忍不住勃然大怒,桌子都被他一掌拍碎,“那我父亲呢?你们逃出来了,我父亲怎么没有跟你一起?”
“义父为了我们能顺利突围,亲自带人断后,吸引官军的注意力,我们才能一举闯出来。”汪林虽然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但想到这么多年汪直的养育教导之恩,也不禁黯然,“而且义父说他绝不会投降,只怕…只怕已经……”
“混蛋。”汪海一听更是惊怒交集,竟忍不住上前抓住汪林的衣襟,老拳已是重重地砸在了汪林的脸上,同时咆哮道:“你竟敢……竟敢丢下父亲,独自逃走?我……我打死你。”而汪林也不反抗,只任由这个小弟的拳头狠狠的落在自己身上,放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自己内心的自责。
但荆龙王他们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这般胡闹,忙上前拉开二人。
“贤侄还请住手,此事委实怪不得汪林,你父亲这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荆龙王劝道。
之前因为心切父亲生死,汪海也没多问荆龙王四人的身份,只以为是汪林的部属,现在才想起细看,其他三人倒还好,只是天残脸上那道伤疤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这几位都是义父的朋友,在江湖上都大大有名,而这位就是义父平日里常常念叨的结拜兄弟荆龙王荆二叔。”汪林这时才想起还未给汪海介绍过四人,这时急忙说道。
“荆二叔?”汪直显然多次提及荆龙王,汪海一听忙下拜行礼,“侄儿汪海拜见二叔。”
“贤侄请起,”荆龙王连忙搀起汪海,同时自怀中掏出汪直给汪海的信递出去,“眼下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你父亲的生死,然后就是完成你父亲的指示。”
“是啊,你们现在情势十分危急,不仅船主有难,你远在东瀛的家人只怕也是深陷危险之中,我们必须要尽快定下下一步计划。”天残也上前说道。
“嗯嗯嗯。”汪海匆匆拆开信件看起来,汪直在信中写的清楚,自己决意玉碎,但是已隐约猜到这次是朝廷和东瀛的德川家康共同对付自己,而且又有熟知自己内情的徐海在旁窥伺,一不小心就是全部丧生,所以眼下必须要先往东瀛接回家人,然后迅速转移到无忧岛上去,临最后还反复强调切勿为自己报仇。
汪海看完信就呆呆地立住了,信件无力的从他的手中滑落,泪水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在他眼中,汪直一直像天空一样为他们遮风挡雨,可是现在天塌了。
好久汪海才从恍惚中惊醒,然后坚定地说道:“我要登陆,我要为父亲报仇。”